她後心的傷裂開,血水透紅衣衫,人卻似未察,繼續手中的活計。公羊月放輕手腳走過去,替她點摁幾處大穴止血。
方婧顯然是偷跑出門,被嚇住,匆促回首,等看清來人,才鬆了口氣:「是你。」
公羊月和她素來無話可說,默然退開,解下腰間掛著的兩壇酒,一壇自飲,一壇澆地敬魂靈。等方婧收拾好後,他已飲完,準備離開。
「公羊月!」
方婧把他叫住,指了指一旁的新墳,道:「他這種情況,不被鞭屍都算好,安然入葬想都不要想。聽周碧海說,裴老奔走一夜,幾番懇求後才在這兒挖了個坑,只是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子立碑。」
這個他,自然是魏展眉,他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幫兇跑不脫。
「我出來的時候,裴老和梁師公已經上山去,說是給玄之道長收屍,畢竟還要給『北落玄府』一個交代。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劍谷不縱容包庇,人雖死,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綿竹縣丞會落實。」
說完此事,方婧深吸了口氣,幾經思考後,將鹿頭山那夜別後所發生的事告之於他:「……那天你們走後,我和季慈在山間斷崖上發現了一道可疑斷口。」
「斷口?」
公羊月終於剎住腳步,冊子若當真被玄之所攜,那麼既不在自己身上,也未被魏展眉拾取,那麼必然是中途為他人所獲。
方婧頷首道:「一開始我以為是兇手,但現在水落石出,可想不該,魏展眉要扮作裴塞,自可以光明正大來去。」
玄之本身警覺,不走尋常路偷襲,更容易叫他發現,越是坦然,反倒越不容易露出馬腳。
公羊月追問:「是什麼樣的斷口?」
「木面切口平整,不像繩子所為,倒像是很細的線斫出,當時我推斷是有人從崖底借力飛上,這才有所磋磨,所以我和季慈跳下去追查,可惜並無所獲,倒是滿山亂走時,發現了一包裴老愛食的檳榔。」
如果是線,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堅韌如刀的繞樑絲,但若是那樣,恐怕稍一用力,人還沒飛上山崖,樹就被切斷。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此物並不銳利,來者武功高強,所以運勁登頂時,才會卸力斷木。
「我明白。」公羊月記下,走入遠處的油菜地,揮手道了一聲「多謝」。
方婧並不想接受,將手捧在嘴邊,終於能喊出藏在心裡多年的話:「公羊月,我真的很討厭你!到現在我依然討厭你!除非……除非有一天,夏侯師兄能活過來。」喊到最後,已是雙目清波墜。
第105章
離開劍門關的那一天, 五人在劍閣縣落腳打尖,此地山峰簇擁,幽谷平寧, 遊俠兒行腳商趕路至此, 多會來上一碗滷水豆腐去去奔走趕路的火氣。
天晴時, 老破茶寮裡,會有講書人同食客拍案說那蜀漢大將姜維兵困劍門, 闔家老小奉豆飼馬, 將軍戰士韜光養晦,奇兵破敵的故事。天陰時, 有俏麗的姑娘當壚沽酒, 叫書生吟上一段司馬相如的《兩地書》,叫歌女彈弦唱作一首卓文君的《怨郎詩》。
劍閣作為扼守巴蜀咽喉, 通達關中之要塞, 最有名的不是劍, 也不是千古歷史,反倒是香嫩甜美的豆腐。
幾個外來客先來了碗豆花, 吃幹抹淨恨不得舔碗, 只有公羊月獨自點了盤蕺菜, 不煮不燉, 拿鹽醃製後,加糖、醋、醬油生拌。
瞧他一筷子一筷子夾來, 咀嚼脆生生, 十分有滋味,幼時生在北方, 少年長於江南的晁晨沒見過,便多嘴問了句是什麼。
接話的是雙鯉:「蕺菜, 老月的最愛!」
公羊月掀起眼皮看他,停下筷子:「你想嘗嘗?」
不要,不要——
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