袱,又跳又叫:“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已經等得快急死了……”“別叫!謝謝老天,你在這兒……”青青一把拉住小草的手,沒命的就往山下急衝而去。
小草來不及再說任何話,就跟著青青一陣沒頭沒腦的狂奔。這一番亡命的奔逃,在青青和小草的生命裡,是一件旋乾轉坤的大事,從此改寫了兩人的命運。不,她們不止改寫了她們兩個的命運,她們還改寫了何世緯的命運。
就在青青帶著小草奔逃的同時,何世緯正躺在一輛馬車裡睡覺。何世緯,畢業於北京大學,出身於書香門第,是北京望族何遠鴻的獨生子。從他出生到現在,二十四年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北京出遠門。他的目的地是廣州,當時,廣州正是知識青年趨之若鶩的地方。到底去廣州要做些什麼,他並沒有確切的打算。只知道,唯有儘速離開像溫室一般的家庭,才能找到獨立的自我。為了怕父母阻撓他的追尋,他只好留書出走。又怕家丁們發現他的行蹤,而把他追回家去,他不敢去車站,拎著一口大皮箱,他一路步行,到了這東山村的郊外。就在他已經走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他看到了那輛馬車。這是一輛農民們工作用的馬車,既無車篷,也無座位。它停在一個農莊門口,車上堆滿了稻草。車伕大約去吃飯了,四周沒有半個人影。那匹瘦瘦的馬兒,自顧自的咀嚼著乾草,甩著它大大的尾巴。何世緯見此,心中不禁一喜;管它呢,先去稻草堆上躺躺再說。等會兒馬伕來了,再和他商量,搭一段便車。於是,何世緯爬上了馬車,把自己那口皮箱枕在腦袋下面,他鑽進了草堆。他只想稍稍休息一下。但,他太累了,四肢一放鬆,竟然沉沉睡去。
車伕什麼時候回到車上的,他並不知道。車伕也沒發現車上多了一個人,上了駕駛座,就徑自拉動馬韁。車子開始慢慢吞吞的、不慌不忙的往前走去。那輕微的搖晃,使何世緯睡得更加沉酣了。他是被一陣喧鬧之聲驚醒的。只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急促的、喘息的、卻是十分清脆的大嚷著:
“青青!青青!有馬車!有馬車呀!我們快跳到車上去!快呀……”一陣腳步雜沓。有人攀住了車緣,車子晃動了一下,另一個女孩急迫的大喊著:“跳!跳!跳!跳啊……”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之間,就有個女孩躍上車來,重重的壓在何世緯身上。何世緯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失聲驚叫:“哇呀……”他這樣一“哇呀”沒關係,那小女孩嚇得差點又跌下車去。嘴裡跟著他大叫:“哇呀……”一連兩聲“哇呀”,把那正攀住車緣往上爬的青青硬是嚇得摔了一跤。小草急忙伏在車板上,對車下的青青伸長了手:
“青青!快上來啊……把手伸給我!快啊……”
何世緯震驚的看過去,只見到青青狼狽的爬起身,沒命的追著馬車跑。在青青的身後,隱隱約約還有很多追兵。一時之間,何世緯有些迷糊,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出於一種本能,他想都沒想,就對青青伸出手去,大聲喊著:
“這兒這兒!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青青伸長了手,在世緯和小草奮力拉扯之下,連滾帶爬的上了車。“快!快!”青青喘吁吁的急喊:“有人追我!讓馬跑快一點!我非逃不可,被捉回去就沒命了!”
世緯回身一躍,上了駕駛座。
“車伕!救人要緊!我等會兒付你車錢!”他不知為何,很相信青青是在生死關頭。一把搶過韁繩,他大聲吶喝:“駕!駕!駕……”事生倉卒,車伕見車上突然冒出三個人來,簡直是目瞪口呆。馬兒在吶喝之下,撒開四蹄,如飛而去。馬車揚起好一陣的灰塵,車輪滾滾,只一會兒工夫,後面的追兵,已完全看不見了。青青、何世緯、小草三個人,就是這樣遇在一起的。人生所有的故事,都是從一個“遇”字開始的。他們的故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