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浮現出的那一塊方方正正的光和那種寧靜的寒冷像道神諭一樣,撫慰了我的屈辱和孤獨。
七月一號,香港迴歸,學校開始放複習假。我和江東每天都在一起看書。有時候他來我家,有時候我去他家。七月六號,高考前夕,正好是我去他家,走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有幾張從肖強那兒借的光碟該還了,於是我鬼使神差地說:我回家的時候順路替你還好了。
結果當然不是順路還幾張光碟那麼簡單。當我看見肖強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站在門口,攔住我的去路。他兇猛地看著我,很野很慾望地說:“天楊,這幾天我真想你。”
然後他把我抱起來,輕車熟路地走向裡間。我努力地掙扎著,哭喊著,我說要是你再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他於是溫柔起來,手指戰慄地掃過我的淚臉,他說:“死吧。我陪你一塊死。”然後他吻我,拉開我連衣裙的拉鍊。
“老闆——”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我才想起來,肖強忘了關裡間的門。於是他急急忙忙放開我,我就正正地撞上了一雙眼睛。
是張宇良。他愣了一下,然後有風度地笑笑,“老闆,我沒有打擾你們吧?”
三小時後,我走進那間咖啡廳。張宇良早已經在那裡了。他叫來服務小姐點了兩杯卡布基諾,一如既往的文質彬彬。
“宋天楊。”他把一塊方糖優雅地拈在手上,“你必須和我睡覺。”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和他剛剛出口的話一點不搭調。
“你看,宋天楊。”他仍舊不緊不慢,“如果你拒絕我,今天的事,我會馬上告訴江東。如果你答應,我保證對我今天看見的事兒守口如瓶。馬上咱們就要高考了,今天之後咱們各走各的路。但是——”他微笑,“你怎麼還不罵我無恥?”
“因為罵你會降低我的身份。”我想起來電視劇裡的臺詞。
“小丫頭,你的身份,和音像店小老闆鬼混到一起去,你的身份也比我高不了多少。你想想吧,宋天楊,你這樣的女孩我見多了,你愛江東,我沒說錯吧?要是我現在一個電話打過去,天楊你——”
“‘天楊’不是你叫的。”
“好。宋天楊同學你好好想想,今天幾號?七月六號。明天就要高考。如果我現在告訴江東我看見的事兒,你想不想猜猜他的反應?”他停頓了一下,“我替你猜。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想象力豐富。他會跟我說他不相信我的話,他會跟我說他只相信你,他會在電話裡跟我翻臉。不過放下電話以後,我想他明天是考不成了——這有點誇張,但是他會發揮成什麼樣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也許我不能太悲觀——有些人一受刺激反倒超常發揮,可是江東不行,你同意吧?同學三年,這點兒我看得出來,江東不是一個經得住事兒的人,雖然他表面上會裝得若無其事。天楊,宋天楊同學,這可是高考啊,你捨得嗎?”
我看著他的臉,有種在演電影的錯覺。多好的臺詞啊。邏輯清楚推理嚴密,符合模範生的人物性格。他說得句句在理,我知道。就算江東已經有點懷疑,但是如果他是從張宇良嘴裡得到證實那可就有戲看了——七月六號,老天爺真會挑日子。
面前的卡布基諾的小泡沫一點一點破滅。那一瞬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為什麼明知危險還要一個人來找肖強。因為我一直在等著今天。在那些睡不著的夜裡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在祈禱,我在乞求這樣一個贖罪的機會。我想起方可寒的話: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付代價。如果我已經不能用忠貞來證明我對江東的愛,那麼我至少可以為了他把自己弄髒吧。我比較喜歡這樣的情節。
張宇良拿出了他的手機。一九九七年我們那座城市裡帶手機的高中生還很少。他開始撥號。從他的手指移動的方向我就判斷得出他正在撥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