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稿,有些羞愧地說道:“實在慚愧!晚輩對西學還是略通皮毛,對中學則一竅不通。香帥的詩,晚輩沒怎麼讀明白。”
張之洞有些疲倦地說道:“沒讀明白就沒讀明白吧,反正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讀明白。別人讀了,只會認為老夫在發牢騷,其實誰又能真正明白老夫的意思?”
孫元起道:“香帥,今天晚輩多有打攪,還望恕罪!還望香帥保重貴體,安心調理,早日康復”
張之洞緩緩地搖了搖頭:“老夫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其實每每念及時局,早已心死如灰。‘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直到如今,老夫才算真正品出李文忠公這首詩的悲辛苦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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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敢有歌吟動地哀(上)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人如果一心求死,縱然你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救不回來。
孫元起初見張之洞時,覺得他雖然中氣不足,但精神頗佳,應該沒什麼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康復。但仔細尋繹他的話語,卻從中發覺一絲不祥的氣息,彷彿他已心死如灰,正在回顧平生、交代後事。
帶著沉重的心情,孫元起告辭離開書房。
快到大門的時候,就聽張仁權在身後喊道:“孫大人,你且留步!”
孫元起趕緊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張先生,有何貴幹?”
張仁權氣喘吁吁跑到跟前,把手裡拿著的幾本書遞給孫元起:“這些都是家父早年的著述,對於學習我國固有學問的學者頗有裨益。在書中,家父反覆論證,以為我國學者應該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學中學應知變通,學西學應知心源。剛才大人言及自己中學稍有欠缺,所以家父命我找出這三種書送給大人,希望大人有空的時候能夠讀讀。”
孫元起大致看了一下,分別是《書目答問》、《輶軒語》、《勸學篇》,當下抱拳寫道:“有勞香帥費心了!晚輩回去之後一定仔細拜讀,不辜負香帥拳拳之意。”
接下來的日子裡,孫元起除了積極籌建京師圖書館,便更加關注張之洞的病情,京城中、報紙上也不缺這類的訊息:今天張府請了回春堂某位著名中醫,好像沒啥效果;明天張府請了日本的醫生,貌似也沒奏效;張府大公子又去拜訪了德國和英國醫生,聽說療效很好,只是飲食減少、精神衰憊……總的來說,撲朔迷離中夾雜著令人心驚肉跳的變化。
而且張之洞也一直在請病假,從五天到續假五天,再到續假十日,最後是續假二十天。
農曆八月二十一日(西曆10月4日)早上,軍機處接到了張之洞奏請開去各項差缺的摺子。軍機章京像是捧著燙手的山芋,急忙把它送到攝政王載灃的面前。
載灃看到文中“各項差使一律開去,俾得暫釋重負,以資療養”時大為驚訝,對邊上埋頭書寫的世續說道:“伯軒,南皮上疏要求開去差缺,這是什麼意思?”
世續一驚,羊毫筆頓時在紙上點出一個大大的墨汙:“什麼?我看看!”說話間放下筆,從載灃手中接過奏摺。
載灃面色有些不喜:“那天本王確實有些言語過激,但也是為國為民,並無針對南皮的意思。在孝欽皇太后辭世以後,本王對他始終倚重,決無更動之意。南皮何必再耍脾氣呢?”
世續“啪”一聲合上奏摺,面色凝重:“王爺,恐怕禮部要為南皮請旨了。”
按照清朝慣例,大臣病重不起或剛剛去世後,如果應該贈予諡號,先由禮部上奏請旨。等皇帝批准後,由內閣擬好四個字,交給皇帝親自定奪。世續所謂“禮部要為香翁請旨”,就是隱晦地說“張之洞大去之期不遠矣”。
“嗯,什麼意思?”載灃剛執掌朝政,居然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