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倒是順利,只是近長冥宮地界後,江朝歡終究不便現身,他目視著顧襄驅車直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時值盛夏,密林中古木繁榮,枝葉扶疏,傾下一片如蓋綠蔭,好似天然一道屏障。
殺手的本能讓江朝歡無法悠閒地在旁等待,他喬裝之後,在周圍查探起來。
因昨日剛下過雨的緣故,鬆軟的黑土上留下了不少腳印。這也屬正常,畢竟七殺殿盛名在外,每日總有百十人前來買兇。只是因其開價過高,多數人只是無功而返罷了。
江朝歡俯下身來,用凸鏡從每一串腳印的起點開始,觀察到終點。發現幾乎每一串腳印都是至長冥宮碑為止,入內後便有一道硬石板路,留不下腳印了。而離開長冥宮則有專人引導,繞路而回,是而也鮮少有回程的腳印。
從這些腳印的深淺、形態上看,多數客人的武功平平,甚至沒有內力,倒也沒什麼異常。唯有其中一串有些奇怪。
他沿著腳印的反方向慢慢探去,直到已距宮碑很遠,人跡顯增,這痕跡與其他腳印雜疊在一起,無法分辨。
這腳印極淺,卻邊緣清晰,處處受力均勻。一開始的每一步都距離精準地一致,深淺也分厘無差,可見此人內力極強,輕功亦然不低。只是行到半路,卻突然腳步一重,甚至有單膝跪地、雙手撐地的印記。之後的腳印更是顯示出他傷地很重,步伐已經凌亂不堪,大概是勉強支撐到宮中。
若說他突然遭襲受傷,可週圍卻又沒有打鬥痕跡,那看來是他自己突發疾病。
江朝歡緩緩起身,心下越發疑惑。如果是來買兇的客人發了急病,必然會原路折返,求醫保命為重,總不會還要前往宮中,指望著七殺殿的人救自己嗎?他們可不做救人的買賣,只做殺人的勾當。
難道…此人是七殺殿的殺手?
正沉吟間,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立刻警覺地提氣掠身,躲在一棵大樹後。
那人來得很急,警覺性也頗高,黑衣帷帽隱去身形,白色面具遮住了全部面容。儘管如此,江朝歡還是感到了一絲熟悉。
極力地在記憶中搜尋,又一個個地排除,直到顧襄回到身邊,他也未能想出此人到底是誰。
心內隱隱生出一絲不安,他若無其事地問顧襄有沒有撞到什麼人,得到了否認的回答。江朝歡沒再說什麼,攜顧襄在天黑之前趕了回去。
此後幾日,三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跟著嵇無風,直到三日後的清晨。一道破空的羽箭聲使江朝歡立刻驚醒,開啟房門,一面鮮紅的小旗深深插入門扉,上面一個黑色大字:殺!
四下看去,周圍毫無異常,來人早無蹤影。只是這鼓風小旗都能射地比羽箭還深,其內力之純湛可見一斑。
七殺殿規矩,紅訊既下,買賣三日內必要完成。因知殺手行刺,未必是光明正大對決,也可能放火、投毒,無所不用。為免誤傷無辜百姓,三人包下了整個客棧,又給足了銀子,叫店主小二都暫且離開。
這副做派彷彿生怕七殺殿不來似的,顧襄怪他,就不怕暴露自己自導自演,早有埋伏。他卻笑著反問道:“堂堂魔教護法被人下了追殺令,如果躲藏逃避,才更會叫人奇怪吧。”
誰知從這一刻起,顧襄便愁眉不展,與江朝歡寸步不離,到得晚間,甚至還將自己的被褥搬來:“從現在開始,我要和你睡在一起。”
江朝歡一口茶差點嗆到:“…睡在一起?”
“想什麼呢?七殺殿紅訊,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睡外間,守在你身邊。”
顧襄一想到七殺向無失手的神話、可能用來對付江朝歡的種種手段,就再也無法安心。甚至有些後悔以他自身為餌引出七殺,就為了構陷給一個生死還未可知的嵇聞道,值得嗎?若他真的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