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哲身形頓住,卻並未回答。
……幾人豁然開朗,是啊,把嵇無風做成人蠱,說到底是為了飼育幼鷲,以培養出下一代的神鷲。
那麼,若是連幼鷲都不復存在,做成人蠱又有什麼用?他們一直以來只執著於救走嵇無風,卻從沒想過,幼鷲才是人蠱的前提。保全嵇無風既然千難萬難,何不換一條路,去毀掉所有的幼鷲呢?
何況,除盡幼鷲釜底抽薪,更是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也杜絕了所有的後患。日後,除非拜火教只為洩恨,否則再無必要與嵇無風過不去。
桑哲的沉默被他們當成了默許。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朝歡極力抓住那明滅的火苗,只想再一次確認:“這是你的承諾嗎?只要我們能毀掉所有幼鷲,你就放了嵇無風嗎?”
“我從未如此說過。”
桑哲轉身,冷漠地看著他,彷彿適才那個鮮活的、情感濃烈的他只是一個幻影……
“事情會如何發展,並不在我一人掌控之內。每一刻的程序累積集聚,才成為最後的結局。你所期待的結果沒人能給你保證,或許你極盡嘗試,也終究無法到達你想要的終點……
但你要明白,任何路,只有當你走上去,才真正存在……”
桑哲的聲音毫無起伏與感召力,但讓人忍不住相信,世間事物確是如此。
“當然,你們仍可以選擇離開,隨時隨地,敝教保證,絕不阻攔。”
……江朝歡凝望著陰翳下雙瞳幽暗、恍若身處幽禁世界的神官大人,身體裡的某個聲音似乎在與他的話共鳴回聲,那跳動的火苗,為他映照出了一重若隱若現的秘境。
這時,顧襄猶然懷疑,問道:“你是拜火教神官,為什麼卻如此暗示,引導我們除去幼鷲?”
“這不是引導,更不是鼓動。”桑哲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語氣森冷:
“路怎麼走,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與我無干,我只會盡力忠於我的使命。所以,我會候在幽都黑水,時時守護幼鷲,阻止你們下手。”
見幾人神色凝重,他漠然轉身,只留下最後一句警示:
“衢塵關你們雖曾走過,但黑水之下,是另一個世界。誅殺幼鷲遠比你們想象中難度要大,而更大的可能,是你們根本找不到幼鷲所在之處。這條路依舊萬分艱難、無比危險,甚至不比救出嵇無風容易。望你們慎重。”
與每次到來一樣,他的離去也飄然無痕,連那假嵇無風,也不知何時不見蹤影。
桑哲到底有何用意?他們極力思索,卻也想不出他這番暗示的原因。
若是另行佈下機關引他們上鉤一網打盡,現在就可以動手,又何必再添麻煩?再說,他已經明示會守在幼鷲旁邊盡力保護,闡明瞭一切利害。
“其實,真嵇無風自刺重傷,近期也無法進入黑水。這好像是上天留給我們的時間呢……”顧襄有些感懷。
掩埋了穆柯的屍體後,天色已經徹底黑透,天鷲峰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而這種安寧,他們本已經一步之遙。江朝歡默然凝視著自己手腕隱現的花形,下定了決心。
“沈副教主、二小姐。”
他轉過身,鄭重對兩人道:“既然大儺十二儀沒有解法,你們在這裡多留無益,我們就此別過。我不顧教規私自留滯,日後回幽雲谷,自會向教主請罪。”
“至於他。”他看向蕭思退:“若二位沒有異議,我便任他自行離去了。”
嵇無風是為救他才害死神鷲,以至惹上了這樣大的麻煩,但他們,他實在想不出來要繼續在這裡為無關之人涉險、甚至送死的理由。
沈雁回等他說完,笑著點了點頭:“你倒是很會安排。走吧,衢塵關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