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連雲峰迴來的顧柔剛進柔儀殿,就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
向來不主動來找她的顧襄端坐在大堂,殿中所有下人都在旁邊小心候著,而她臉上的神情幾乎能結成冰來。
“是江朝歡有事?”
不用問,顧柔也能猜到她夤夜來訪能是為了誰。
顧襄豁然起身,與她迎面相錯之際,冷聲開口:“他折紅英發作了。”
儘管她只說了這幾個字,但顧柔明白,和一年前一樣,她是想請自己去為他拔除折紅英。
顧柔轉身,平靜地望著她:“同樣的話,我不需要解釋第二次吧。”
“西域一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你出於偏見苛責於他也就算了,難道你真的想看他死?”
不是從前那樣憤怒的指摘,抑或急迫的求懇,此刻顧襄平靜的神情中孕育著的毀殆一切的瘋狂讓顧柔也不免心驚。
那是她叫了二十年妹妹的人。無論旁人如何看待,那都是她最珍視的、唯一的妹妹。
她忍不住追到門口,踩住了顧襄的影子,彷彿那腳下縮短了的距離也能彌合她們日漸疏遠的心思。
“一定非他不可嗎?”
深埋心底許久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饒是顧柔也隨即感到一種緊張,怕妹妹說出那個她不願聽到的答案。
然而,顧襄幾乎是一刻也未曾遲疑的,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神情,無比直白地傾吐出心裡隱秘一角。那本就是她最真切的心聲:
“我嘗試過了,很多次。我只有他,只能愛上他,也放不下他……別的任何人,都不行。”
兩人的影子交織又分離,很快,顧柔恢復了往日的端方。她只淡淡道:“教主種下的折紅英,我不敢保證能祛除。”
心底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顧襄掙扎片刻,卻只是客氣回了兩個字:
“多謝。”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離開,卻沒人知道,她們前腳剛走,留滯在地牢甬道的江朝歡聞聲而出,悄悄潛出柔儀殿,趁著夜色,拿起最快的輕功從另一條路趕回了洗蕭樓。
夜幕將湧動的暗流盡數消掩,顧襄心裡百轉千回,也終究壓下了所有猶疑。
中秋之夜她為救江朝歡而回來的事,顧柔也知道。既然她對江朝歡的情意已經無法掩飾,在鈞天殿那日,她勉強維持漠不關心的態度也是無益。
所以他們決定,以後不再故作姿態,分分合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勝過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徒惹猜疑。
而這次,正是一個絕好的表明立場、公開關係的機會。同時,還能為今夜密會蔡隸轉移視線、製造不在場證明。甚至一再示弱也或許能徹底消除顧柔疑慮。
只是,當看到江朝歡時,哪怕是已有準備的顧襄也吃了一驚。
桌椅、几凳傾倒得亂成一團,而適才還好端端的他跪倒在狼藉中,劇烈地喘息著,一隻手死死揪著心口處的衣料,用力得骨節處都泛出潮紅。
顧襄掰開他右手一看,掌緣處桃花正盛開到極致,光華燦爛、枝葉盤踞,深植入體,竟比從前的每次綻放都要繁茂!
輕輕握住的那隻手正在不可自抑地顫抖,而他目光散亂、對她們的到來毫無反應,彷彿所有的精神都只能用來抵禦這副身體極致的痛苦。
這種情狀,甚至比他君山大會前的發作都要厲害。如果是演技,也太逼真了吧?
顧襄心亂如麻,未及開口,身後本容色平靜的顧柔神情已見冷肅。
“去採詰旦花來。”她一把拉開顧襄,伸手探向江朝歡脈息,頭也不回地吩咐著。
“可是…”
“詰旦花雖唯有鎮痛之效,但若不止疼,在我拔除折紅英之前他就會心臟悸痛而死。”顧柔快速地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