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步自封、停滯不前,十年來了一動不動。我呢,就一直想改良它——辦公室相當於很多人的第二個家,第二個家設計不好,會有多大的影響?我專門研究了很多,從職場心理學到什麼最新的分佈理論。我就覺得啊,現在的辦公室太死板了!員工進辦公室,看到這麼壓抑的佈置(他朝辦公桌揚了揚下巴),這麼凝重的色彩(他指了指天花板)一律是戰戰兢兢,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哪裡能發揮主觀能動性?我覺得,就應該打破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打破空間的隔閡,製造一種疏朗的、寬闊的、親和的氛圍,利用空間的重疊與交錯,合理的使用桌椅門窗……”
“呃——喔……具體是,怎麼操作?”
林簡露出個相當標準的微笑,加緊著盯住安遠的臉:嗯,那道傷疤可以忽略不計,應該沒有傷及面相,那一條岔路可以考慮……
“具體嘛,就是極簡主義的思路——簡潔,簡潔,從簡潔中看到親和!極簡主義在心理學上的運用一直非常出色,微托馬克就很讚賞這種想法,我借鑑了托馬克的思路——利用開門見山製造親切感與儀式感,讓員工能在進門的一瞬間就與老闆進行正面溝通,正面交流,不需要有空間隔斷。當然,也可以在辦公桌側面設定一些觀賞用品。另外一個,就是利用在辦公桌後開闢自然光源,利用光影的效果強調權威……”
顯而易見的,林簡什麼也沒聽懂。
他聽不懂極簡主義,聽不懂什麼“簡潔親和”,聽不懂什麼“微托馬克”,但他覺得自己聽懂的那一點好像不太對勁。
“安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開門就是辦公桌,再在辦公桌後加個大窗子?”
“不要想得那麼簡單!”安遠從鼻子裡噴了口氣,很不高興的樣子:“辦公桌、窗戶,同樣的元素、同樣的組成,卻可以產生微妙而不同的區別,這就是設計的魅力所在,這也就是設計師的力量。不是幾句話就總結出來的。一般人不可能懂得這一點點細微的區別!”
—— “一般人不會懂得細微的區別。”
不錯,我當然是對設計一竅不通了,我也不懂“微妙”,不懂“細微”……
但我懂風水啊!
我勒個去!開門見山,門後正對窗——這特麼是十足十的風水惡局,鼎鼎大名的“穿堂煞”啊!
所以,所以——
“這種設計,有沒有付諸實踐呢?”
安遠睥睨他一眼,神態倒是有點溫和了:“實踐?閣下不是蘇氏的高階顧問麼?怎麼不知道蘇氏的建築計劃?蘇氏的建築早就已經應用上了,最近的那一棟總部大樓就是……”
林簡幾乎立刻反映了過來。
“L市那一棟?”
——怪不得!
“不錯,還有其他的很多大型企業也很欣賞吶,現在也算是一股小小潮流了。比如說吧,顧氏的總部在裝修時,就專門借鑑了一部分這種創意……“專門借鑑?借鑑了什麼?穿堂煞?
—— 橋豆麻袋,顧氏?
“您說的,該不是那位搞房地產的(總裁得怪病進醫院的)……顧家吧?”
“正是。”安遠懶洋洋的盯著自己那雙傷痕累累的手,“顧總的審美確實是很高明的,是他力排眾議,採用了我的一部分構想——當然,事實後來也證明他的先見性,顧氏的工作效率有效的提高了。也算是這種設計的一個小小體現。”
“喔。”林簡慢吞吞的說,“是嘛。”
就好像是山窮水復中忽然有了柳暗花明,在僅僅幾次交手後,林簡就已經順利的逃脫了三分鐘前尷尬的局勢,而相反的,他面前這個傲慢的、不通人情世故的、放誕不羈的設計師卻已經茫然無知的暴露出了他最柔軟的死穴——他完全踏入了他自己親手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