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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悶響,鐵盒子噼裡啪啦滾落一地,那是一鍋蟲草燉烏雞,湯水還冒著熱汽。

徐塵嶼當即睜開眼,視線錯開季松臨的肩膀望過去,他腦袋裡「轟隆」的響,像是炸開了一場核爆,擊得他顱內碎片亂飛。

吳語鈴臉色煞白,站在凌亂的大門口,她一手捂住嘴巴,身子脫力般靠在牆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裡頭的人分明還是自己的兒子。

她看到了什麼?

季松臨轉過臉時也愣住了,他看見吳語鈴眼裡閃過錯愕,恐慌,甚至還有一絲厭惡,儘管不多,但也深深刺痛了季松臨。

沉默,漫無邊際的沉默。

三個人誰也沒敢動,也沒說話,小公寓充斥著巨大的詭異,雙方僵持著,不進也不退,同時形成了一種束手無策的僵局,世界彷彿靜止了,只剩下寒風,殘月,烏雲,和屋簷下那嘰嘰喳喳吵鬧的倦鳥。

人受到刺激的第一反應是自我保護,吳語鈴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想逃走,但腳底像是灌入了千斤墜,怎麼也抬不起來。

「媽」徐塵嶼嗓音乾澀,他看著吳語鈴這個樣子,心裡難受得不行。

微弱的一聲徹底把吳語鈴從難以置信的神遊裡拽回來,她停住往外撤的腳,無措地摸了下長發,在兩人驚慌失措的目光中,終是邁著沉重的腳步跨進門。

季松臨和徐塵嶼倏忽從地上站起身,兩人都低下頭,塌著腰。

季松臨很想在這個時刻說點什麼,哪怕打個招呼都是好的,但他就像被強力膠封住口齒,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請你離開,讓我們母子倆單獨談一談,」吳語鈴沒有大發雷霆,但那聲音很冷,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一座零下四十度的冰窖。

季松臨張了張口,想喊一聲阿姨,但他啞巴了似的,攥緊拳頭,垂著腦袋走過吳語鈴身邊,他甚至沒敢回頭看徐塵嶼一眼,那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全部踩在了他心上,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等輕輕帶上門的那瞬間,季松臨才頹然地靠牆滑落。

大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公寓裡只剩下母子兩人對峙,空氣中溢滿窒息感,吳語鈴捂住胸口,感覺每一次呼吸,肺都扯得生疼。

「媽您怎麼過來了」徐塵嶼小心翼翼地開口,喊了一聲腦子就陷入了空白。

吳語鈴勉強抬起頭,剋制著顫抖的雙肩,她弱弱地問:「你們在幹什麼?」

不輕不重的責備,也算開啟了一個話頭,但是徐塵嶼沒敢吭聲。

」我問你們剛剛再幹什麼?」

他還是不敢回答。

片刻後,吳語鈴聲音裡有了哭腔,她一掌捂住心口的位置,試探地問:「你們在談戀愛?」

「媽……」徐塵嶼垂在兩側的雙手攥成拳頭,「你先坐下,坐下說。」

吳語鈴沒動,她抬頭看了看他,低下頭去,半晌後,才又抬頭定定地看著徐塵嶼,她強迫自己冷靜:「這樣,你你先跟我說說是怎麼開始的?」

儘管吳語鈴沉下嗓音,卻也聽得出尾音顫抖,也聽得出裡頭的支離玻碎。

徐塵嶼咬緊嘴唇,咬到了乾裂的死皮,他腦子裡快速地過著句子,用他的巧舌蓮花,用他的辯論技巧,他從前在大學也辯過與同性戀相關的話題,那一場還拿了最佳辯手,但此刻,他腦子嗡嗡亂響,坦克似的碾過他的理智,殘留一片又一片碎渣。

「說話啊你啞巴了?」吳語鈴的質問不算大聲,一字一句卻像生生從舌尖扯出來的。

徐塵嶼哪裡聽過她這樣的語氣,舌頭當即打了個死結,他試著張了張口,喉嚨裡像是卡著一灘血,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母子倆面對面站著,十多分鐘過去了,僵局仍然毫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