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卻不知道自己也在夢裡給別人擺弄。依我看,我們是被另一隻記憶之獸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像那些活著的屍體一樣失去一切記憶。為此,我們必須準備離開這個該死的山谷,回到我們的未來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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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蝶兒
那面鑲著水晶的銅盾掛在燦蝶兒床頭的牆上,每天晚上她要在鏡子前面閃來閃去地跟自己捉一陣子迷藏,然後把罩在身上的袍子脫掉,一絲不掛地對著鏡子,一寸一寸地端詳自己,直到眼皮困得粘上為止。早上醒來,她再把晚上那一套程式倒過來重複一遍,她必須在鏡子中辨認出自己的臉,把她閃光的身體看個夠,否則她走不出這面鏡子,也下不了床。煉有時候會過來看她一眼,問她想起來什麼沒有。她對煉外表的變化無動於衷,只把眼睛貼在鏡子上說:“你看看,女孩兒會飛,男孩兒要冰塊。”她的生活就像一個永遠在練習走路的嬰兒,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相同的起點和終點。十年之後,她終於在身材上有了些變化,開始顯得肥胖,但並沒有人在意。這年秋天,煉的母親珠過來跟她呆了半天,然後老太太找到煉,說:“謝天謝地,你的女人懷孕了。”經過計算,燦蝶兒的妊娠期長達三千天,煉感到很欣慰,因為時間在燦蝶兒身上雖然緩慢,但至少還有作用。可他不得不擔心孩子會有什麼問題,“但願他別像她媽媽那樣長起來這麼慢。”到了冬天,燦蝶兒生下一對芳香四溢的雙胞胎,一男一女,香氣遠近可聞。煉高興得發狂,因為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這對孩子生下來沒幾天,就可以幫他們的媽媽辨認自己,並帶著她四處亂竄。
一個信仰
浪變成煉的奇蹟發生一年後,江北的石崖上出現了一幅嶄新的壁畫,畫面上是一條褪皮的人首怪蛇,正從他那像煙花一樣綻放並消散的舊軀殼中爬出來,他一手持盾,一手舉著火炬,身前是時間怪物(它被畫成一個活像癩蛤蟆似的動物)被斬殺的屍體,脖子上刺著一柄劍;畫面的上方還有幾隻飛舞的蝴蝶,畫得像遊蕩得鬼符一樣,一看就是某個巫師的手筆。
蚩尤人的巫師們解釋說:褪皮的蛇和蛹化成的蝴蝶是永生的,因為所有的蛇和所有的蝴蝶儘管製造了無數嶄新的身體,但從古至今使用的卻是同一個靈魂;也就是說,這世上所有的蝴蝶從來只有一隻(蛇也如此),它不會死,只是週而復始地回到過去,漫無目的地複製自己。根據這樣的解釋,煉的重生成為一個信仰的起源——這時,第二個煉也就是唯一的煉,是蚩尤人唯一的靈魂的寄託和化身;而他的族人,先前只是有待褪皮和蛹化的、空洞無物的軀殼,他們將透過信仰唯一的煉而獲得永生的靈魂。
煉本人經過一陣子思考,認為巫師們發明的這個宗教不算太壞,因為這會讓他的統治變得更簡單和崇高一些。“你們的靈魂會讓你們主宰世界,因為它連著對過去的反省和對未來的報復。”他說,“但是磕頭和禱告是不夠的,蚩尤人最高的信仰,應該是擁有屠殺和收養倖存者的能力。”
他沒有說這個靈魂在夜晚帶給他的那些煎熬,蚩尤人後來透過煉的侍從、醫師和老巫師有黃知道了他在夜晚的秘密。大概是在他發生裂變的那天夜裡,他在最後一次睡覺時作了兩個夢,其中倒數第二個夢十分可疑。他夢見自己變成了碩大的蝴蝶,而全世界的花蜜將他包裹起來,並在周圍形成了一個巢,他躺在裡面哺育一顆袖珍的蛋;由於這夢過於甜蜜而巢的出口過於狹小,這巨人在夢中一去不回,最後他自己化成了那顆渺小的等待孵化的蛋;而那閃光的蛋裡面也有一隻蝴蝶,正重複著跟他一模一樣的命運:退化成等待孵化的蛋,未來的那個蛋裡面也將發生這樣操蛋的退化,沒完沒了……他從這奇怪的夢中醒來後,來自遠古的恥辱和仇恨像一陣痛風一樣鑽入了他的身體,在他即將進入睡夢之際,開始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