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桌子的中央,象一個馬拉松運動員剛跑到終點時那樣氣喘吁吁。
“先生……庫德勒斯同您……同您有什麼關係嗎?”
我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他倒在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
他還在喘氣。
“為什麼?您認識……庫德勒斯嗎?”
“不認識,我聽到家裡的人說起過。”
他的臉變成紅褐色,鼻翼上面沁出汗珠。
“庫德勒斯……他從前就住在樓上,在三樓……”
他講話略帶點鄉土口音。我在呷著咖啡,正好讓他說話,因為要是再提另外一個問題,定會使他不快的。
“他在奧斯特利茨泊船站上工作……他的妻子同我一樣,是安特衛普人……”
“他曾有過一個女兒,不是嗎。”
他笑了。
“是的。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您認識她嗎?”
“不認識,不過我聽說道……”
“她現在怎樣了?”
“我正想知道這個呢。”
“過去.她每天早上來這裡替她父親買香菸庫德勒斯抽勞倫斯牌香菸,這是比利時的……”
他沉浸在這段回億中,我相信他也同我一樣,既聽不見周圍那些人的說話聲和笑聲,也聽不見就在我們旁邊的電動彈子的發射聲了。
“庫德勒斯是一個大方的人……我以前經常同他們一起在樓上吃晚飯……同他的妻子講佛來米語……”
“您知道他們後來的情況嗎?”
“他已經去世了……他妻子回安特衛普去了……”
他伸開手臂,掠過桌子。
“所有這一切要追溯到那些日子的夜裡……”
“您說她那時常常來為她父親買香菸……是什麼牌子的?我已經忘了。”
“勞倫斯牌。”
我但願能記住這個牌子。
“她真是一個有趣的女孩子……她十歲時,就能同我的顧客一起打彈子了……”
他給我指了指咖啡空深處的一扇門,它肯定是通向彈子房的。這麼說,她是在那裡學會打彈子的了。
“請等一等,”他對我說,“我給您看樣東西……”
他笨拙地站起來向櫃檯走去,再一次用胳膊肘推開站在過道上的那些人。大多數顧客戴著內河船員的鴨舌帽,講著一種奇怪酌,可能就是沸來米語的方言。下面奧期待利茨碼頭上,正停泊著一些大概是從比利時來的駁船,我想這些顧客就是那些船上的人吧。
“拿著……請看……”
他坐到我對面,遞給我一本舊的時裝雜誌,它的封皮上是一位少女:栗色的頭髮,淺色的眼睛,臉部的線條似乎有一種我也說不清的亞洲人的特點。我立即認出來了,——她就是德尼茲。她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短外衣,手裡拿著一束蘭花。
“這就是德尼茲,庫德勒斯的女兒……您看見了嗎……她真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當過模特兒……當地還是小姑娘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
雜誌的封皮上已經有了汙跡,貼著透明膠條。
“我嘛,她每次來買勞倫斯牌香菸的時候,我總看到她的……”
“她不是……裁縫嗎?”
“不是。我想不是。”
“您真的不知道她以後怎樣了嗎?”
“不知道。”
“您有沒有她母親在安特衛普的地址?”
他搖搖頭,好象很傷心。
“所有這一切,一切都完了,我的老兄……”
為什麼呢?
“您不能把這本雜誌借給我看看嗎?”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