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看一眼,讓開了。
跟在司弦後頭急急跑。夜裡的風冰冰涼涼地刮過臉頰,生生作疼。
我不明白。
穆炎的意思,宣綸脊椎高位骨折?
可好好的,怎麼會傷了那裡?
他是彈琴,又不是演雜耍的……
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的院子其實離宣綸的小院不遠,梁長書本就是把我歸在宣綸那般身份的人裡頭的。可白日裡已經走得熟悉了的短短百來米道兒,漆黑一片的夜裡,什麼也看不到,竟險險跌了好幾次。兩旁的植物失去了原本的蒼翠可愛,橫生的枝條,猙獰恐怖,張牙舞爪,朝小徑上探來。
每一步,都有東西在將我抓扯。
“公子。”司弦抹抹眼淚,指指屋子。
剛邁步,意思到自己尚披頭散髮。
四下看看,走到院角的小水缸前。
緩緩呼吸,撕了條內衫,順了頭髮,服服帖帖束到腦後。掬水洗臉漱口,撩了內衫下襬擦了,理好領口袖子,再將胡亂裹在身上的外袍穿好,繫帶,上扣。
低頭看看,腳上的鞋早跑得不見了影子。
哪裡還顧得了這個。
轉身走到屋子門口,身旁有人拉拉我。
側首,見得司墨捧著一根溼巾子。地上,是雙乾淨短靴。
接過擦了,而後套上靴子,揭簾進到內室。
布幔在身後落下,卻沒有隔去外頭的冰寒刺骨。
榻上的少年面色蒼白,往日淡桃色的唇已經和面板一般,褪盡了血色,淺淺發著青。
跪到他床頭地上,咫尺之處看著他。將他外側的右手收攏掌心,平素第一次握手,合攏下,白淨而纖細的五指卻沒有撥絃翻飛的靈巧,而只餘了半痙攣後的僵硬。
“時臨。”宣綸察覺我到了,睜眼,微微一笑,直接喊了我的名字,道,“我不疼。”
那是因為你高位癱瘓了。
將他的手湊到唇邊,呵氣呵氣,卻怎麼也暖不起來。
“時臨,我快要死了吧?”宣綸朝我這邊轉過眼來,問。
卻沒有像常人平時說話一般,腦袋隨著目光的方向而動。蓋在被褥下的身子,也沒有半分動靜,沒有半分生氣。
如果,有好的醫生,你能夠活下去。
只是,只是……
“說的什麼傻話。”有東西潮潮泛上來,我忍不住逃開眼,撇開頭,又飛快地看回去,笑罵道,“年紀輕輕的,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時臨……”宣綸合上眼瞼,而後又睜開,“我想聽你唱。你會唱的吧,你又那麼好的故事,又有那麼好的詞。會的吧?”
“好。”我聽到一個年輕男人溫潤的聲音輕輕響起,帶了微微的笑意和縱容,“我去拿琴。”起身邁到第二步,回頭道,“宣綸你彈的那麼出色,呆會可不許笑話我。”
宣綸一笑,眸裡帶了幾分頑皮的光亮一閃而過。
出了屋子,腳下忽然一個踉蹌。
抱琴,回內室。
脫了靴子,將赤腳收到衣袍下,盤腿坐到宣綸身邊。
“宣綸,你喜歡戲文麼?”
“嗯。”
“我也喜歡,特別是一出一出的摺子戲,最是精彩,怎麼都看不膩。我以前聽人唱過一個曲子,名目就叫摺子戲呢。”調著音,我開口,“要不,就唱這個,好麼?”
“好。”宣綸應,“摺子戲?”
“嗯,摺子戲。”
抬手,捻撥出簡單的旋律。
十指翻飛即興配上去,我是做不到的。
以後,也再沒有一個叫做宣綸的少年,揣著初為人師的小心和雀躍,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