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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的心。每天天還沒亮她就起來了,回屋裡倒了奶奶的尿盆,然後洗手做飯。飯做好後她總是在一家人都吃完後自己才吃。飯多了多吃,少了少吃。有時兩個小姑和小叔把飯菜吃得一乾二淨,大翠便拿起他們的碗一個個地舔,一個飯渣子也不留。大翠說她小時候受過餓,娘要求她每頓飯都舔碗,一家人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奶奶說都是一家人了,大家一起吃吧。大翠笑著說她吃得快,不用奶奶操心。父親有幾次都看見妻子餓著肚子上炕。大翠晚上睡不著,起來拼命地喝水。父親說你這樣不行,要不就給自己做吧,反正家裡又不缺這點糧食。大翠說她身體好,喝涼水也長肉,沒事的。婚後幾年,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很少有什麼病災。公社成立前在地裡幹活,她比父親幹得多。奶奶常常說東子啊,娶了大翠是你的福分,她把活都替你幹了,你一定要善待她啊。父親嘴上不說,心裡其實也很明亮。這個女人對自己是發自內心、全心全意的好。有時在地裡幹活,她經常把屬於父親的那一份都幹了。男子漢的自尊心受到影響,父親便罵她,甚至動手打她。那時村裡的人都喜歡開大翠的玩笑。他們不敢當父親的面,瞅著父親不在跟前的時候就問:“大翠啊,你晚上跟誰在一起睡呢?”大翠羞得滿臉通紅,說晚上跟小姑子小叔子一起睡。他們於是又問:“你小叔夜裡摸你的奶沒有?”大翠說:“小明沒摸,東子摸了。”大家哈哈大笑。這時父親來了,知道大家又在開他們的玩笑,一時惱羞成怒,拿起钁把就打。大翠尖叫一聲,捂著頭就往回跑。奶奶知道了便收拾父親。奶奶說父親跟爺爺年輕時一樣,不知道心疼女人。父親說大翠憨著哩,盡胡說八道,弄得他在村裡都不好意思見人。奶奶說大翠以後誰再欺負你,你就問他的父母晚上是不是睡在一起?他爹有沒有摸過他孃的奶?如果沒有,那他是從哪來的?那時候大翠對摸奶就可以生小孩的理論深信不疑,奶奶這樣一調教,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父親也很單純,男女方面的事知之甚少,於是兩個成家立業的人睡在一鋪大炕上一年多隻知道摸奶,成了大梁莊人的笑談。

大翠一年未孕,奶奶著急了,把他們帶到了衛生所。從衛生所回來後父親才把自己變成了真正的男人,而大翠也是從那一刻起才嚐到了做女人的滋味。兩個青春年少的男女一旦嚐到愛情的滋味,便深深地陷了進去,不能自拔。那段時間是父親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朦朧的燈光下,父親發現自己的女人其實並不難看。大翠除了黑,就是胖了些,腿粗腰粗胳膊粗,缺乏女人的嫵媚與嬌柔。但是這樣的女人也有自身的好處,那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幾乎可以做男人的棉被了。身子單薄的父親被一團肥肉包裹著,臉頰依偎在敦實柔軟的乳房上,一會兒就進入夢鄉了。特別是在寒冬臘月的日子,那更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後來大翠有了身孕,父親對她的感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處處呵護著自己的女人,連奶奶都詫異他的變化如此之大,跟他老子一樣,終於知道心疼人了。大翠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每天唱著出唱著進,白天忙完了地裡的活,家裡的也全承包了。一家人其樂融融。那段時間,父親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農民父親 三(5)

然而好日子稍縱即逝,來得快也走得疾。一場天災人禍將他們從天堂扔進了地獄。父親算了算日子,他們出來已經有三個月了,一路上到處都是狼藉的景象,蕭條得很,衰敗得很。距離濟南到底還有多遠,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只是把它作為一個終極的目標在奮鬥。人有了目標和沒有目標是不一樣的。濟南現在已經成了一家人心目中的天堂,如果沒有這個理想中的神聖之地,他們就漫無目的地在荒地上奔走,說不定一家人早就死掉了。

口袋裡的高粱已經不多了,每人一天一把,有野菜充飢的時候幾天吃一把,然而高粱還是很快就要完了,頂多只能湊合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