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好,我們今夜就行動,哪怕被大海吞沒也要逃!」
「海況十分糟糕,風颳得很猛。不過,劃鸚鵡螺號上的小艇走20海里,我倒不怕。我可以瞞過船員準備一點食品和幾瓶水。」
「我跟你一起幹。」
「而且,就算我被發現了,我也會自衛的,讓他們殺了我才好。」加拿大人補充說道。
「尼德友,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我決定豁出去了。加拿大人走後,我就上了平臺。大海波濤洶湧,我勉強能夠站穩。天空黑壓壓的,暴風雨即將來臨。但是,既然陸地就在那一片濃霧中,我們就應該行動。我們不應該浪費一天,甚至一小時。
我重又來到客廳,既害怕又渴望遇到尼摩艇長,既想又不想再見到他。見到他,說些什麼呢?我能夠掩飾他在我心裡引發的那種非我本意的厭惡嗎?不能!最好不要面對面地遇見他!最好還是把他忘了!可忘得了嗎?
可能是我在鸚鵡螺號上度過的最後一天的白天有多長啊!尼德和龔賽伊因擔心走漏風聲而避免跟我講話,我單獨一人呆著。
下午六點,我用了晚餐。可是,我一點也不餓。儘管我不想吃,但我還是強迫自己進食,因為我不想讓自己身體虛弱。
六點三十分,尼德來我的房間,告訴我說:
「行動以前,我們不再見面。晚上十點,月亮還不會升起。我們趁月黑的時候開始行動。您到小艇上去,我和龔賽伊在那裡等您。」
說完,沒等我來得及回答,加拿大人就退了出去。
我想了解一下鸚鵡螺號的航向,就去了客廳。我們在海面以下50米深的水層,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東北偏北方向航行。
我向堆積在陳列室裡的自然界的奇珍異寶和藝術精品,以及有朝一日註定要和他的主人一起葬身海底的舉世無雙的收藏投去了最後一瞥。我想在我的腦子裡烙下最後的印象。我沐浴在頂燈的燈光下,瀏覽著玻璃櫃裡閃閃發光的珍寶,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小時。然後,我就回房間去了。
在房間裡,我換上了結實的航海服,收拾好我的筆記本,並把它們小心翼翼地綁在自己的身上。我的心在劇烈地跳動,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脈搏。要是遇上尼摩艇長,我的慌亂,我的煩躁不安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時候,他在做什麼呢?我把耳朵貼著他的房門上,聽見裡面有腳步聲。尼摩艇長在自己的房間裡,還沒有上床睡覺。他每走動一步,我都彷彿覺得,他會出現在我的面前,質問我為什麼要逃走!我感到驚慌不已。我的想像力又使我的驚慌有增無減。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以至於我自問,還是進尼摩艇長的房間和他面對面地對視,跟他頂撞算了!
這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幸好,我剋制住了自己。我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以平息內心的煩躁不安。我的緊張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但是大腦仍然興奮過度。我迅速地回憶著打自己從亞伯拉罕·林肯號上失蹤以來,在鸚鵡螺號上經歷的所有快樂和不幸的往事:海底狩獵、託雷斯海峽、巴布亞土著人、擱淺、珊瑚墓地、蘇伊士海底隧道、桑託林島、克里特島潛水人、維哥灣、亞特蘭蒂斯、大浮冰、南極、囚禁冰層、大戰章魚、墨西哥灣流暴風雨、復仇號輪、與全體官兵一起被擊沉的那艘戰艦的可怕一幕!所有這些往事猶如戲檯布景上的星星一樣浮現在我的眼前。而這時,尼摩艇長在這個奇特的場合不斷地變得高大,他的特徵愈加凸現,變得超凡脫俗。他不是我的同類,他是一個海洋人,一個海神!
九點半了,我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生怕它會炸裂。我合上了眼睛,不想思考。還要等待半小時!半小時的噩夢會使我發瘋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朦朧的管風琴和絃,一支不知名的歌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