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可能就不會醒來。
第二天,三月二十六日,我繼續幹礦工做的活,挖掘第五米的冰層。兩側的冰壁和大浮冰底部的表面明顯在加厚。顯然,在鸚鵡螺號脫險之前,它們就能會合。一度,我的心裡充滿了失望,鐵鎬差點從我的手裡掉下來。如果我要被這些將要變成像石頭一樣硬的冰塊的海水悶死或壓死——就連殘酷的野蠻人也沒有發明的酷刑——的話,再挖冰又有什麼用呢?我彷彿覺得落入了妖怪正在不可抗拒地合攏的血盆大口。
這時,邊指揮邊挖冰的尼摩艇長從我身旁經過。我用手碰了碰他,並指了指我們「牢房」的四壁。鸚鵡螺號右舷的冰牆距離潛艇船身已經不足四米了。
艇長明白了我的意思,示意我跟他走。我們回到了艙裡。我脫掉了潛水服,陪他來到了客廳。
「阿羅納克斯先生,」他對我說,「必須嘗試某種大膽的辦法。否者,我們就會被冰封在這裡正在凝固的水中,就像被澆注在水泥裡一樣。」
「是的,」我回答說,「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咳,要是我的鸚鵡螺號能承受這股壓力而不被壓扁該有多好啊!」他大聲叫喊道。
「那又怎麼樣呢?」我沒有明白尼摩艇長的意思。
「您難道不明白,」他繼續說道,「水這樣凝固能幫助我們!您難道沒有發現,水一旦凝固,就能炸裂圍困我們的冰層,就如同水在凝固的時候能凍裂最堅硬的石頭一樣!您難道不覺得,水將成為拯救我們的因素,而不是摧毀我們的力量!」
「我明白了,艇長,也許吧。可是,不管鸚鵡螺號具有多大的抗壓強度,它都承受不了這股可怕的壓力,而被壓得像一張鐵皮一樣。」
「先生,這我知道。這樣看來,是不能指望大自然的援助了,只能依靠我們自己。必須阻止海水凝固,務必加以阻止。不但兩側的冰牆在相互靠攏,而且前後的冰壁距離鸚鵡螺號也還剩下不到十英尺的水了。凝凍的海水正從四面八方向我們逼來。」
「潛艇上的儲備空氣還夠我們呼吸幾個小時?」我問道。
艇長正視著我。
「過了明天,儲氣艙就要空了!」他回答說。
我頓時直冒冷汗。可是,難道我應該對他的回答感到吃驚嗎?鸚鵡螺號是在三月二十二日潛入未冰封的南極海域的,今天是三月二十六日,我們已經靠儲備空氣生活了五天了!剩下的可供呼吸的空氣應該留給當班的船員。此刻,在撰寫這本書的手稿時,我對此的印象仍然是那樣地深刻,以至於一種不由自主的恐懼驟然攫住了我的整個靈魂,而且我的兩肺彷彿仍然缺氧似的!
與此同時,尼摩艇長正一動不動地在默默思考。顯然,有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不過,看樣子又被他否定了。他自己對自己作出了否定的回答。最後,從他嘴裡終於漏出了這樣一個詞:
「沸水!」他訥訥地說。
「沸水?」我大聲反問。
「是的,先生,我們被封閉在一個相對狹窄的空間裡。鸚鵡螺號的水泵不停地吐出的沸水難道不能提高我們周圍的水溫,延緩海水的凝固嗎?」
「不妨試試。」我堅決地說。
「讓我們試試吧,教授先生。」
溫度表上指示的艙外水溫是零下七度。尼摩艇長領我來到廚房。在廚房裡,採用蒸餾法製造飲用水的巨大蒸餾器正在運轉。蒸餾器盛滿了海水,熱水器透過放置在水中的蛇皮管向海水釋放熱能。幾分鐘以後,海水的溫度就能達到100度。然後,沸水被送到水泵,冷水又取而代之。熱水器能釋放強大的熱能,從海里汲取的冷水只要透過熱水器,流到泵體裡時就變成了沸水。
排放沸水開始了。三小時以後,溫度表上指示的艙外水溫是零下六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