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了這篇大作之後,反而嚇得手腳發軟了起來——直想在第一時間向我原先抗議的那位導師道歉。更不期然頂著科學研究之名的學者,對於教育鬆綁的實踐,竟然已經到了這樣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讓我想起來同一個邏輯之下的另一批人:人本教育基金會算是指標了,他們當道了這麼些年,所搞的那一套,說穿了就是“不作為的隨機應變”。這樣的教育工作者先凝聚一批彼此也摸不清教育手段究竟伊于胡底的“清流”,大夥兒殊途同歸地修理各式各樣具有強制訓練性質的教育傳統和策略,反正打著“不打孩子”的大旗,就像是取得了進步潮流的尚方劍。如此,這批人士結合了種種具有時髦政治正確性的社會運動者,推廣著一套大人發懶、小孩發呆的野放教育哲學,“森林小學”因之而流行了一整個學習世代,大約不能說沒有發跡。
可是這種機制發展到後來,要不要賣教學產品呢?當然還是要的——恐怕這還是早就設計好的願景呢!建構式數學教材賣翻了,孩子們的數學能力反而更加低落。家長們最困擾而不願意面對的是,孩子成了肉票,家長當上肉頭。那些個主張快樂學習的改革者全成了白痴教育的供貨商,每隔一段時間還不忘了跑出來摘奸發伏,說某家某校又在打孩子。偏也就有主張鞭刑教育的混蛋,還真給這種單位提撥媒體曝光的機會。
這就是“城狐社鼠”。表面上說,是藉著權勢為非作歹的官僚或貴戚,人們投鼠忌器,也就縱容無已。更深微的一點是,這些混蛋所倚仗的城、社有時未必是一個政黨或政治領袖,而是誰都不肯多想就服膺了的公共價值,比方說,不可以打孩子。要知道,打著不打孩子的招牌,還是可以欺負孩子的。就像打著科學的招牌,居然會輕鄙書寫活動一樣,大模大樣欺負著我們的文化。
9。黑
今天這篇文字會讓我想到薇薇夫人或是馬它。如果讀者不知道這兩位是誰,可以繼續看下去。
我在部落格上收到一封信,大意如此:
有個很迫切的問題想請教你。我兒子已十個月大,即將進入牙牙學語的階段,在民進黨急欲“去中國化”的情況下,我很擔心將來我兒子的中文一塌糊塗。我知道你對培養自己小孩的文學基礎有一套方法,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讀物,可否請你詳細地告訴我,從現在開始,到小學前,我該如何在每個階段讓小孩分別接觸哪些書?每階段不同書的順序又是如何?拜託了,大春兄。謝謝啦!一個憂心小孩將來忘根的父親。
我的答覆是這樣的:
每個家庭的焦慮程度不同,我說不上來該有什麼值得提供給任何非我家人的朋友應該幹嗎的建議,因為連我自己對於我的老婆孩子的中文程度該如何,或者是該提供給他們甚至我自己一些什麼樣的教育,我都說不上來。
在我自己家裡,就只一樣跟許多人家不同,那就是我們有長達兩個小時的晚餐時間。全家一起說話。大人孩子分享共同的話題。有很多時候,我會隨機運用當天的各種話題,設計孩子們能夠吸收而且應該理解的知識。最重要的是在提出那學習的問題之前,我並不知道他們想學什麼?不想學什麼?該學什麼?不該學什麼?
忽然有一天,我兒子問我:“你覺得這個世界上佔最多的顏色是什麼?”我想了一會兒,說:“是黑色罷?”我兒子立刻點點頭說:“對了!你說的應該沒錯。這個宇宙大部分的地方是黑的。”他剛滿七歲,小一生,我從來沒有跟他談過“黑暗物質’”、“‘黑暗能量”’,也不認為他讀過那樣的書。但是那天我很高興,不是因為他說得對——也許我對宇宙的瞭解還不夠資格說他對或不對——但是我有資格說,他開始思考宇宙問題的習慣,真讓我感動。
重要的不是中文程度或任何一科的程度,重要的也不是哪一本書,或哪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