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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容站在林家花木繁茂的園子裡,極目遠眺。八月末的天氣,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林家園子的風景一如既往的好,樹葉從綠到黃,從黃到紅,層層疊疊,極為美觀。
林家雖然在走下坡路,但老太爺早年仕途順暢時建下的這房子和園子乃是花了血本的,不但林老太爺夫婦和他下面的三對兒子兒媳,七八個孫子孫女都有自己的院子,且一塊石頭,一個池塘,一棵樹,一叢竹都花了巧心思,無不恰到好處。只是此刻的林謹容看來,卻頗有幾分意興闌珊之感。
不遠處的荷花池邊傳來一陣嬉笑聲,有條公鴨嗓子大聲笑道:“五表哥,你家的這塊靈璧石是真的?怎麼看著不像?待我敲敲。”話音未落,就傳來錚的一聲響,悠長響亮。
林謹容完全忽略了這聲石響,她滿耳朵都是那條難聽的公鴨嗓。有多少年,她沒聽見這聲音了?她的指尖輕輕顫抖起來。
此刻她的庶長兄,族裡行五的林亦之焦慮不安的聲音也跟著響起:“陸家表弟,你莫如此,這是家祖父的心頭好。”
“林家表哥真小氣。”公鴨嗓子嗤笑了一聲,道:“咱們平洲第一的靈璧石呢,輕輕敲敲,哪裡就能敲壞了?看你急得,臉都漲紅了。”接下來卻是一聲水響,“哎呀!”林亦之驚叫出了聲,然後一片混亂聲響。
桂圓的眼睛眨了眨,歡快地道:“姑娘您聽,是陸家五少爺呢,好似咱們五少爺也吃了他的虧呢。”林亦之是三房的庶長子,族中行五,只比林謹容大了一歲,卻比她的胞弟慎之大得太多,其母黃姨娘八面玲瓏,自幼服侍林謹容的父親,深得喜愛信任,十幾年盛寵不衰,這母子倆就是三太太陶氏心上的一根刺,夫妻二人吵架十次有七次都是為了這對母子。
故而林謹容這邊的人看他都是不順眼的。林謹容自然也不喜歡林亦之,以往林亦之被人調侃欺負的時候,她不說幫著人欺負林亦之,但也絕對是裝聾作啞的,所以桂圓才敢如此大膽。
“太太還等著姑娘呢。”荔枝與桂圓不同,她從來都是儘量不摻和進這種事情裡去,此刻也不過是勸著林謹容趕緊走,別管閒事。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好林謹容,不要林謹容陷入麻煩中去,其他人的麻煩,又與她有何關係?
林謹容彷彿根本就不曾聽見她們的聲音,只轉了個身,邁步朝著吵鬧處走去。真是沒想到,這事兒竟然給她碰上了!
她記得,那塊靈璧石的基座不穩,被淘氣的陸綸失手推入池塘中。陸綸是貴客,林老太爺怎麼也不會罵他,所以最後是林亦之倒了黴。
林亦之本就因為害怕而跳入池塘中去推石頭受了寒,又被罰跪了兩天兩夜的祠堂,病倒高燒不退,本就有病的黃姨娘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卻從此撒手人寰。母親因此被父親怨恨,父親報復性地又收了一房美妾,好強的母親又氣又怒,大病了一場,夫妻間本來就不好的感情越來越惡劣,連帶著她們姐弟也夾在中間受氣為難。
而林亦之的身份地位則從此勝似嫡子,他心中挾怨,真正成了七弟的威脅,若不是走投無路,母親也不會那般歡天喜地的答應她的那門親事,她自也不會吃後面那苦頭。
當年她起得比今日早,這事她不曾遇到,也無力阻止,但今日她遇到了,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她覺著,她這一去,興許就能改變許多事情。林亦之不會受罰,黃姨娘不會早死,父親不會再收美妾,母親不會病倒,林亦之不會憎恨她們,她們用不著過得那麼苦,她,興許也不會被嫁進陸家,嫁給陸緘,再死於非命。
見林謹容徑自走了,荔枝責怪地掃了桂圓一眼,低聲道:“多嘴!要是姑娘惹了麻煩,看我不和桂嬤嬤說,打你的腿。”
她說的是和桂嬤嬤說,而不是和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