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籌莫展,最終道:“我只是個當下人的,想必他們不會為難我?”
林謹容道:“你一路行來,可看見林家的人?”照這人描述的來看,這群亂賊進了城後是有目標有分工的,一些人去攻打官府,一些人則是去圍攻富戶,想必打的主意是就算弄不過也不能空手而歸。陸、吳、林三家人裡最弱的就是林家,陸家還能仗著奴僕多頂一陣子,吳家也有和亂賊廝殺的力氣,林家卻是毫無招架之功。由不得她不擔心難過。
那人輕輕搖頭,見林謹容的眼睛瞬間紅了,便又改口寬慰道:“好像是看見的,似是出城了罷。”
雖則知道未必是真,林謹容和林玉珍的心裡還是好過了些。送那人離去後,陸家集體陷入沉默中,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才好。究竟回不回老宅?老宅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如果不去老宅,又該去哪裡?
林謹容拼命回想著,當初陸緘為什麼會送她去江邊準備過江,而不是想著去鄉下老宅躲避?那麼多人為什麼會選擇去江邊?頭都想疼了還是想不出原因,當時只是知道跟著他走,跟著人流走,可是她不能不說,便鼓足勇氣道:“我看不如過江吧?興許亂的不止是平洲?也不曉得會不會有援兵?”沒有人嘲笑她,卻也沒有人理睬她,只有陸緘理解地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我看這群亂賊的動向,多半還是從前那群反了的兵士領的頭,他們深知官府行事的規矩和方法,不好對付的。下頭那些賤民窮鬼,更是恨不得吃我們的肉,簡直禽獸一般的。”陸建新找了根木棍在地上畫起來:“往這裡去是清州,往這邊去是代州,兩邊得到訊息派兵過來少說都要六七日的功夫,這六七日,便足夠亂了,該搶的都搶光了,該殺的也殺光了,什麼都不會剩下。清州,我們家自有產業,不用求人,代州也有親戚,不會見死不救,兩者都可以去,但我們沒有車馬,金錢也僅僅只剩各自貼身藏著的一點點,乾糧更是有限,天氣不好,路上更不平安,很可能遇到亡命之徒,我們沒有辦法再擋一次了……”
林謹容聽陸建新這個意思,還是傾向於回老宅的多。果然陸建中介面道:“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沒有車馬沒有乾糧沒有厚衣裳,怎麼行遠路?指不定路上就出大事兒了!就算平安到達,萬一那邊也亂了怎麼辦?不是自己撞上門去麼?二郎前些日子從太明府回來時不是說潛州也在亂麼?可見就沒個地兒安生的。行遠不如行近,我看不如就直接去老宅,那邊都是我們的族人,總不成他們還會幫著亂賊來害我們。要做什麼也好一起使力。看看這家人就沒逃不是?”
陸建新把手裡的木棍用力扔在地上,沉聲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咱們還是回老宅!老宅才整修過,有糧食有井水有柴火,把大門一關,足可守上年餘,什麼都不怕!我就不信這群賤民還能比當年的大榮騎兵更厲害!”環顧四周,板著臉道:“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許再惹是生非,把那些小心思都收拾起來,互相護持著逃了命再說其他的!”又看向周圍還剩的幾房家人,許諾道:“你們忠義,陸家的子孫將來不會忘了你們,但凡有我們吃的,就有你們吃的。”
一席話說得眾人全都激動起來,冷的也覺著不太冷了,腳疼的也覺著不太疼了,病的也覺著病好了很多。
陸建新便朝朱見福使了個眼色,朱見福便趁機道:“趁著天色還早,你們與我去附近農家問問可有車馬一類的,若是能夠買了來,女人孩子們換換腳我們也能走快些,越早到老宅就越安全!”
於是就有幾個強壯的家人站了出來,陸建新先從袖縫裡摳出一塊碎銀,再看向陸建中:“我們的錢財都被搶光了,二弟那裡是否還有?”
陸建中忍了忍,脫了靴子,從襪腿上縫的暗袋裡摸出一塊金子遞給朱見福,叮囑道:“一定要弄來。哪怕是老牛、安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