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托起——“三更!”他聽到自己又喊了一聲。
“三……”他想再喊,可嗓眼裡一陣虛空。
“……”
人影也消失了。
隨著感覺一齊升空的,還有那個皮包——旋轉幾周後,落到後面的車輪下,包裂了,紙幣,散開,隨風飛揚——躺在血泊裡的吳山,永遠看不到了。
他永遠被自己遺忘在一個幻象之中,紙幣飛揚時的美麗,他永遠失去了。
路口中央,一片忙亂,無數的行人,瘋狂著撲向那些紙幣的弧線——啊,數不清的紙人。
第三十一章
由於身體虛弱,剛說了幾句,烏龍女便喘了起來。
“好了,三更,讓她再睡一會吧。”渾天儀說。章魚也點點頭。
吳三更默默地走到一邊,望著烏龍女的手推床移向病房。護士面無表情,推著一個蒼白的印象,消失在走廊盡頭。
“啊,終於結束了。”章魚伸了伸懶腰,臉色也柔和多了。
“三更,今天晚上,你跟烏龍女好好聊聊,我跟章魚就不打擾了。”渾天儀湊上來,他的神色,像是發現了一件與吳三更有關的隱秘之事。章魚在一旁呵呵笑著,自認識他以來,吳三更還沒見他這麼快樂地笑過呢。
“一笑解千愁嘛。”章魚說,“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假如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是星期三,星期五就可以進行了。”章魚看了看渾天儀,渾天儀抱臂站著,深思良久,兩片褐色的唇才有了鬆動,吐出的話是:“我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烏龍女了,他的恢復情況,到目前為止還是未知數——這個倒不是關鍵,關鍵是她跟我們在一起,萬一……”
“好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她的記憶力恢復得如何,只有我最清楚。”吳三更的自信,不由得令人折服了。
晚飯後,吳三更來到309號病室。這個病屋處於走廊最深處,不引人注意,一般的常規性檢查,都避開它。吳三更來的時候,值班室沒人,護士們可能都在別的病室。吳三更走上樓梯,有點氣喘,他感覺到了,停下來歇著,但是,他不但沒感到輕鬆,反而沉重異常。他的頭、小腿和手腕,虛弱得厲害,每一次呼吸,他都不能保證生命力抵達了那裡。荒涼,啊,是的,原本設計的——這個夜晚的浪漫,或是纏綿或是憂傷的回憶,全都飛得無影無蹤了。吳三更扶著牆壁,第一次預感到一種微妙的惡兆正暗暗襲來……
他的感覺,似乎飄到了身體之外。
走廊裡響起護士們的笑聲——他明明聽到了,可眼前什麼也沒有。光線有些昏暗,幾條平行線延伸至目光所及的陰影裡,吳三更摒住呼吸,以此來測定感覺的對錯,他試了幾次,縮回手掌時,他幾乎跌倒在地——這種從沒有過的狀況伴隨著一種絕望擊中了他:“我究竟怎麼啦?一點力氣也沒有?不會的……我沒事的,一定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或是受了涼……”
吳三更掙扎了半天,最後,勉強推開房門——看見他進來,烏龍女連忙下了床,把他扶到床邊坐下。吳三更長舒一口氣,奇怪,剛才的不適感突然消失了。
“你怎麼啦?一頭的汗——”烏龍女拿來毛巾,擦試他的額頭。
吳三更一面還以微笑,一面細細琢磨那個絕望的瞬間——此時,他告誡自己:36計,走為上策。不是因為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而是這身體在某一刻突然脫離了意識的控制,以本能的反應表達意識的不及之處,他相信,在某方面,肉體是獨立的,正如意識的獨立一樣,它們彼此消長,以左右那個“失衡”的人。
“好了。”烏龍女擦完汗,動情地望著他。她的眼睛裡,是一縷縷衝破了羞澀的熾熱情絲,起伏的胸脯、彎曲的長髮、微啟的唇、令人想入非非的肩、襯衣下顫顫的乳房、嬌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