攛掇著小寞讓趙安寫信來。
小寞一開始不願意,可是禁不起尤麗的軟磨硬逼,再加上說不清的一種虛榮心,於是逼著趙安給自己寫信,而且一定要寄到學校裡。趙安覺得很好笑,但是還是做了。小寞她們如期收到了第一封信,信上無關痛癢的一堆話讓女生們失望。不知是信本身還是收信的平常無趣,大家再也不提這件事了。可是今天,趙安居然寫來了第二封信。而且小寞看了郵戳,兩天前就到了學校,可是今天才拿到。小寞不由得心懷鬼胎。
“趙安給我又寫了一封信,剛剛班主任給我了。”小寞詳細地彙報了整個過程。女生們走了一大段路,沒有回答。
最終,王悠悠開口了:“蘇寞,你別怕,班主任肯定不會拆這封信。不過,她也一定對你產生了懷疑。”王悠悠頓了頓,“對我們這幾個,她早就注意了。”
“小寞,讓趙安別寫了,都怪尤麗上次的主意。”江至洋最是誠懇地說道。
“小寞,你別怕,上次她也問我幫男生抄筆記的事情,最後也沒有怎麼樣。”尤麗現身說法。
“你和小寞不同。”王悠悠冷冷地說,“這是兩種性質,小寞那就是老師們口中的早戀,不過——”王悠悠笑了:“我們可以說這是純潔的友誼,一定要這樣說。我是說如果,萬一——”
女生們又沉默了。小寞想:對,王悠悠說得對,我們就是純潔的友誼。想到這,她居然感到有些失望 。
在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大家分手了。小寞慢慢地踱回家。
小寞的家在一個安靜的石庫門弄堂裡,悠長的弄堂,灰色的建築,還有幾盞高高的路燈。小寞很喜歡這樣的環境,但是小寞知道媽媽不喜歡。她一直抱怨因為結婚而分到了這樣一套房子,糟糕的地段是它最大的罪過,而地段是每個上海人心中關於住房最執拗的因素。因為這裡離淮海路太遠了。小寞的外婆就住在淮海路邊上,雖然房子小,但是喧囂的淮海路充斥了媽媽整個童年和少年,讓她對這條馬路充滿朝拜似的情感。以至於在她成為老年人後,理直氣壯地對著新天地以及湖濱路多次抗議和緬懷。而小寞記得的只是梧桐樹、橋燈、淮海電影院還有哈爾濱的蛋糕這些點滴散亂的碎片。比起淮海路小寞更喜歡興業路,那裡有人們無限崇敬的一大會址,小寞沒上小學時,媽媽無數次地帶她走過這條路,併為她指點和講解。因此,小寞在一年級時就無可挑剔地回答出了老師關於我黨歷史的那個苛刻提問,讓老師從此喜歡上了好學的小寞。
今天的弄堂格外安靜,一些“跳房子”的小孩子也不見了蹤影。小寞也沒有看見在弄堂口擺攤修陽傘和皮鞋的老頭,他的孫子是小寞小學的同學,一個留級生,因為成績不好,還因為是小寞的鄰居,老師經常請小寞帶信給老頭的兒子媳婦,每次都讓小寞頭痛不已,好像那份羞恥是屬於他的。直到有一天,小寞的媽媽向老師提出,不要讓小寞再承擔這份差事了,小寞才如釋重負。因為老頭的媳婦經常在婆婆媽媽中間多次“關照”小寞一家。小寞知道,那個孫子是很聰明的,而且從來沒有怨恨過小寞,還曾經把抄歌的本子借給小寞,給他講解“小秘密”的演唱者是誰,並且親自以一曲真人版的演唱給小寞進行了流行歌曲的首次培訓。小寞鄙夷的是老頭的媳婦,一個大嗓門,永遠不戴胸罩的女人,不是每天叉著腰在家門口洗衣服就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做衣服,他們家是弄堂裡的一個簡易裁縫鋪。小寞的媽媽是從來不會去那裡做衣服的,只有一次讓小寞拿著一塊窗簾布到那裡去銬邊。這是小寞第一次走進“後弄堂”的人家。
小寞家的弄堂很有歷史,解放前都是一些小資本家購置的地產。但是,解放後,分崩離析。漸漸地,弄堂出現了等級,“前弄堂”的房子格局好,每個院門最多住兩三家,都是分給大型單位有一定級別的職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