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天開始的時候得的那場病,發燒,腹痛腹瀉,一趟趟去洗手間,渾身都沒了力氣。
後來女孩聽到了她頻繁開關洗手間門的聲音,穿著睡衣出來了,看到她白著一張臉蜷縮在客廳中央。
女孩二話沒說就打了120,然後把她攙到沙發上,自己飛快地跑回去換衣服。
她皺著眉頭,壓根兒沒有力氣阻止女孩做什麼。重感冒加上急性腸炎,她需要住院。女孩辦住院手續,正是大半夜,跑到街上的取款機提錢。把她安置好,坐下來,一頭一臉的汗,邊擦汗邊說,阿姨,你可把我嚇壞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有些酥酥的感覺。那種感覺,從女兒離去後就再不曾有過。女孩在床邊睡著了,頭髮亂了,貼在臉上。她靜靜地看著燈光底下女孩熟睡的臉,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手指碰到女孩的頭髮,又觸電般地縮回來。想起的,竟然是很多年前,母親還在的時候,這樣守在幼小的她身邊的情形。心裡就潮溼起來。她心裡一驚,真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
住了三天的院。女孩天天來,同病房的人說,還是有個女兒好,女兒是媽貼身的小棉襖。
她不答話,也不解釋。心裡百感交集,女孩不是她的小棉襖,可是卻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那種溫暖開始一點點融化她心底多年的堅冰,她曾一再拒絕,卻漸漸地,拒絕不掉。
出院回家,看到桌上插著一束鮮花。她的身體漸漸復原。那天女孩回來,看到桌上擺了一桌豐盛的菜。是她做的。她什麼都沒說,把筷子遞給女孩,說,吃吧。
女孩衝她笑著,坐下大口地吃起來。她看著女孩貪婪的樣子,一種柔軟的幸福感在心頭慢慢升起來。那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才會有的感覺,她自己知道。
冷空氣來臨時,她給女孩買了個電暖氣,說,電費不加錢。女孩很節儉,她看得出來。女孩也不客氣,收下了,隔些天,買了只紅底帶花的披肩給她。她說,太豔了,太豔了。女孩說,怎麼會豔,阿姨你還這麼年輕。然後給她圍上推到鏡子前,看,多好看。
她再出去,看到鄰居和周圍的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吃驚。那天,她衝住對面的婆婆笑了笑,叫了聲阿婆。老人竟然轉頭拿了把新鮮的小蔥送過來。她心裡又有了那種潮溼的感覺。
轉眼到了年底,女孩回了家,走之前,買了紅的燈籠和中國結掛在屋裡。女孩說,阿姨,過年去走走親戚,一個人會悶的。
除夕那晚,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拿起電話給弟弟打了個電話。好半天,弟弟才聽出是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當天晚上,弟弟就帶著家人過來了。
初六那天,她去買了個粉紅色的毛茸茸的小豬放在了女孩床上,那些天,她心裡開始有了那種等待的焦急,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有依賴。她不再冷漠也不再堅強,可是依賴感卻讓她覺得幸福。
女孩回來,抱著小豬高興地轉圈,一不留神跌倒了。
她慌忙心疼地去扶女孩,責備她,看你不小心。
女孩笑笑,沒事,我老摔跤。那天,她才知道女孩左腿的小腿竟然是假肢。女孩6歲的時候在母親上班的鐵礦上玩,被裝滿了鐵砂的礦車把左腿碾斷了。
她抱著女孩嗚嗚地哭了起來,反倒是女孩不停地安慰她,說,沒事的,阿姨,我媽說沒出大事,還能好好活下來就是幸運。我很幸運呢,阿姨。
她卻哭得更厲害了,只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卻不知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更不幸。只是女孩努力在不幸中感激生命中殘留的那絲幸運,而她,只顧著去怨恨。她第一次知道了,愛的力量,遠遠要比恨更強大。
早春,她在一家家政公司得到了一份工作。她完全變了一個人,快樂,熱情,充滿愛心。她還聽了女孩的話,在一家正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