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喪女的慘痛,讓他幾乎要大病一場,雖然勉強撐住,卻也是元氣大傷,乍一看,有如老了十歲。
看著侍從送上的奏章節略,他肅容而談,眉宇間只見嚴峻。
皇帝微微皺眉:“這恐怕不妥,論輩分,誠王是朕的叔父,如今他既然甚感不適,怎能急於趕他回去?!”
孫銘在旁聽著,也甚覺頭痛。
這些藩王們各個都帶了數百隨侍,安平二王,甚至在城外都留有駐軍,這些人狐假虎威,已在京中惹出不少事端。
他身為京營將軍,本不用兼顧民政,但皇帝親征前,將京畿治安交付於他,如今雖然大捷而回,緊接著卻是藩王入京,有意無意間,皇帝並未將大權收回。
孫銘隱約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卻越發頭痛。
只聽齊融繼續道:“皇上萬萬不可!誠王殿下年老體衰,又素來恭謹安分,若只是他一人滯留京中,莫說是一月,就是一年半載,也沒什麼了不得!”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頭:“齊卿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是另外有人做耗!”
孫銘覺得自己再不能無動於衷,於是躬身道:“微臣負責京中治安,這幾日,手下的巡捕,很聽到了一些風聲……”
他見大家齊齊望著自己,斟酌了下言語,才繼續道:“安王和平王麾下的將士,頻頻將青樓中的女子全數包下……”
下面的話,實在汙穢淫褻,有礙聖聽,皇帝一揮手,示意他繼續。
“有幾個人喝醉了酒,便趾高氣揚的跟粉頭吹噓,道是他們長年勞苦,今次便要在京城多待些時日,好好享受這花花世界。”
“那些粉頭上邊,都是有地頭蛇在的,他們聽得多了,不免驚駭,於是便悄悄報了巡捕。”
眾人凝神一聽,不免暗暗吃驚,各自和自己心中的揣測印證,一時無人言語。
大禹治水的瓷爐中,香菸嫋嫋,氤氳飄散間,皇帝只覺得眼前諸人似乎都隱沒於飄渺,只餘他一人,居中而座,俯視著天下蒼生,孤獨而又驚惕。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席捲全身——
這些叔伯兄弟,真要鬧個魚死網破嗎?
瞿雲見他怔忡,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皇帝劍眉一揚,目光犀利炯然——
“有這等事?”
宸宮 第四卷 第九十六章 東宮
瞿雲迎著他的目光,不避不讓:“千真萬確。”
“好得很……朕的弟弟們越發長進了!”
皇帝臉色陰鬱,緩緩道:“敢情朕是紂桀之君,弟弟們個個噤若寒蟬,連探望也要偷偷摸摸!”
眾臣聽他話音不善,無人再敢開口,一時殿中氣氛沉抑。
此時殿外腳步凌亂,微微有人聲低語,秦喜探過頭來,望了一眼,便又速速退了開去。
“做什麼如此慌張?!”
皇帝沉聲問道。
秦喜躡足而進,跪稟道:“太后娘娘的慈寧宮裡,不知出了什麼事,急急宣了太醫過去。”
皇帝心念一閃,驀然想起,晨露曾道,要往慈寧宮中覲見,一時心亂如麻,什麼軍國大事,也入不了腦中。
瞿雲察言觀色,寬慰道:“皇上且慢心焦,娘娘命格貴重,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話雖如此,他心中也是惴惴。
皇帝再無心商議,由御座中站起,對眾閣臣道:“卿等暫且歸去,把部中事務料理妥當,就是朕躬之福了——內政修明,還有什麼人能掀起大浪來?”
他微微冷笑首,清俊面容上一片寧靜,只那瞳仁之中,足見剛毅。
皇帝趕到慈寧宮時,已是風平浪靜。太后見了他,只略略說了幾句,便讓他先去探望受驚的嬪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