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而是由客觀形勢所決定的,不這樣也是不行的。
婆羅門、神父、士等等都是知識分子,他們的本錢就是知識,而文化與知識又是分不開的。在世界各國文化傳承者中,中國計程車有其鮮明的特點。早在先秦,《論語》中就說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士們儼然以天下為己任,天下安危繫於一身。在幾千年的歷史上,中國知識分子的這個傳統一直沒變,後來發展成“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後來又繼續發展,一直到了現代,始終未變。
不管歷代註疏家怎樣解釋“弘毅”,怎樣解釋“任重道遠”,我個人認為,中國知識分子所傳承的文化中,其精髓有兩個鮮明的特點,一個是我在上面詳細論證的愛國主義,一個就是講骨氣,講氣節,換句話說也就是在帝王將相的非正義的行為面前不低頭;另一方面,在外敵的斧鉞前面不低頭,“威武不能屈”。蘇武和文天祥等等一大批優秀人物就是例證。這樣一來,這兩個特點實又有非常密切的聯絡了,其關鍵還是愛國主義。
如果我們改一個計算辦法的話,那麼,北大的歷史就不是一百年,而是幾千年。因為,北大最初的名稱是京師大學堂,而京師大學堂的前身則是國子監。國子監是舊時代中國的最高學府,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其前身又是太學,則歷史更長了。從最古的太學起,中經國子監,一直到近代的大學,學生都有以天下為己任的抱負,這也是存在決定意識這個規律造成的。與其他國家的大學不太一樣,在中國這樣的大學中,首當其衝的是北京大學。在近代史上,歷次反抗邪惡勢力的運動,幾乎都是從北大開始。這是歷史事實,誰也否認不掉的。五四運動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次。雖然名義上是提倡科學與民主,骨子裡仍然是一場愛國運動。提倡科學與民主只能是手段,其目的仍然是振興中華,這不是愛國運動又是什麼呢?
我在北大這樣一所肩負著傳承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的、背後有悠久的愛國主義傳統的學府,真正是如魚得水,認為這才真正是我安身立命之地。我曾在一篇文章寫過,我身上的優點不多,惟愛國不敢後人。即使我將來變成了灰,我的每一灰粒也都會是愛國的。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以我這樣一個懷有深沉的愛國思想的人,竟能在有悠久愛國主義傳統的北大幾乎度過了我的一生,我除了有幸福之感外,還有什麼呢?還能何所求呢?
1997年12月13日
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心聲(1)
按我出生的環境,我本應該終生成為一個貧農。但是造化小兒卻偏偏要播弄我,把我播弄成了一個知識分子。從小知識分子把我播弄成一箇中年知識分子;又從中年知識分子把我播弄成一個老知識分子。現在我已經到了望九之年,耳雖不太聰,目雖不太明,但畢竟還是“難得糊塗”,仍然能寫能讀,焚膏繼晷,兀兀窮年,彷彿有什麼力量在背後鞭策著自己,欲罷不能。眼前有時閃出一個長隊的影子,是北大教授按年齡順序排成了的。我還沒有站在最前面,前面還有將近20來個人。這個長隊緩慢地向前邁進,目的地是八寶山。時不時地有人“捷足先登”,登的不是泰山,而就是這八寶山。我暗暗下定決心:決不搶先加塞,我要魚貫而進。什麼時候魚貫到我面前,我就要含笑揮手,向人間說一聲“拜拜”了。
幹知識分子這個行當是並不輕鬆的,在過去七八十年中,我嘗夠了酸甜苦辣,經歷夠了喜怒哀樂。走過了陽關大道,也止過了獨木小橋。有時候,光風霽月,有時候,陰霾蔽天。有時候,峰迴路轉,有時候,柳暗花明。金榜上也曾題過名,春風裡也曾得過意,說不高興是假話。但是,一轉瞬間,就交了華蓋運,四處碰壁,五內如焚。原因何在呢?古人說“人生識字憂患始”,這實在是見道之言。“識字”,當然就是知識分子了。一戴上這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