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無言以對,只能化作一聲苦笑:“四哥教訓得是。”
胤禛看著他。
這人臉色蒼白,卻還笑著,只是他的笑容有些恍惚,讓人覺得虛無縹緲,彷彿連人也會一起消失。
胤禛暗歎口氣,柔聲道:“一會我還得趕去衙門,明日休沐,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胤禩本想拒絕,又見他堅持,只好應了。
翌日一大清早,胤禛便來接他。
短短半月,胤禩就已瘦了一圈,穿著原來的衣服更顯得有些仙風道骨。
廷姝扶著他出來。“爺,不如再多加件衣服吧?”
胤禩搖頭。“不用了,這天漸漸暖了,捂著熱,你回去吧。”
外頭進來個人,一身青石馬褂長袍,神情雖然有些冰冷,卻是沉穩雍容。
廷姝放開手,蹲身見了個禮。“四哥。”
胤禛點點頭,伸手要扶胤禩。
怎麼一個兩個都弄得自己好似重病纏身一般。
胤禩瞪他一眼,避了開去。
他卻不知自己的舉止向來優雅淡定,此刻卻帶了幾分孩子氣,讓胤禛不由莞爾。
一邊仍是伸出手去將他挽住,不由分說。
又回過頭。“八弟妹回去罷,有我在。”
廷姝點點頭,看著兩人的身影出了大門,上了馬車,這才轉身折返回屋。
額娘說去就去了。
可如今這京城,烏雲壓頂一般,就連她這婦道人家也覺出幾分不妥來。
爺暫時賦閒在家也未必不是好事……
廷姝嘆了口氣,掩下眉間憂色。
胤禩望著眼前的莊子,不由愣了一下。
這是胤禛上回帶他來過的地方,只不過上次來的時候是秋冬,萬物蕭瑟,如今卻是初春,枝葉茂盛,綠樹成蔭,別有一番趣致生機。
“四哥?”
胤禛一笑,扶著他下馬車往裡走。“我記得你說喜歡這兒的葵花,剛好又開了,帶你過來看看。”
胤禩有點無奈:“我沒那麼虛弱,你們都個個把我當成瓷做的。”
“若你不想被人攙扶著,就自己趕緊振作起來。”胤禛將他帶到正是上回住的廂房,又走到窗前開啟窗戶。
金黃燦爛的葵花霎時映了滿目。
胤禩失語片刻,方道:“四哥煞費苦心了。”
“晚上我備了幾個酒菜,我們兄弟倆小酌一番。”胤禛語氣淡淡,看他的目光卻柔和下來。
話說得隨意,但胤禛是很下了些心思的。
酒是陳年的花雕,做菜的廚子是從府中帶過來的,燭影搖紅,襯著隱隱酒香,已是燻人欲醉。
胤禩歪著身子靠著榻上軟枕,將酒杯倒了個滿,朝胤禛一舉,懶懶笑道:“祝四哥身體安好,萬事隨心。”
胤禛沉默片刻,也舉起酒杯。“人活在世上,萬事豈能隨心,莫說我辦不到,皇阿瑪也不可能,就拿生老病死來說,誰能阻止。”
胤禩點點頭,沒有說話,也不再理會他,徑自喝完便倒。
漸漸地眼神有些迷離起來,薄唇映著搖曳不定的燭火,顯出幾許瀲灩的光澤。
胤禛看得有些發怔,不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低低道:“別喝了。”
自己特意選了陳酒,本想讓他更醉一些,趁機將不痛快宣洩出來,免得鬱結於胸,但現在看他這樣,心頭更多的卻是不捨。
胤禩笑了一下,用另外一隻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流暢決絕,平素爾雅的眉目此時看來竟多了幾分媚色。
胤禛嘆了口氣,繞到他那一側,伸手將人緊緊圈住。
“你要是傷心,就哭出來,這樣悶著,只會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