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隨手想將未吃完的荷葉扔掉,心中一痛,又縮回了手,將荷葉小心地塞進了荷包。
起身去宣室殿和椒房殿,她要仔細地將一切看清楚。
十年盟約已成灰燼,她要把灰燼中的所有火星都澆熄。
胳膊粗細的龍鳳燭插滿殿堂,七彩孔雀羽繡出的龍風共翔圖垂在堂前。
軋金為絲,雕玉為飾,大紅的“喜”字宮燈從宣室殿直掛到椒房殿,地上是火紅的猩猩氈,虛空是大紅的燈籠,到處通紅一片。乍一看,覺得俗氣,看細了,卻覺得唯這極致的俗氣才能真正渲染出鋪天蓋地的喜氣。贊者高呼:“吉時到。”
鼓瑟齊鳴,歌聲震耳。
“桃之天天,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劉弗陵腰繫紅帶,身披紅袍,從宣室殿緩步而出,沿著紅毯向椒房殿行去。
突然,他的步子頓住。
只見一襲綠裙在不遠處的鳳閣上隨風輕擺。
萬紅叢中一點綠,刺得人目疼。
她在暗,他在明。
他看不清楚她,而他的一舉一動卻會盡人她眼。
皇上站立不動,贊者著急,卻不敢出聲催促,只能輕輕抬手,讓鼓樂聲奏得更響。
在鼓樂的催促下,劉弗陵面帶微笑,一步步走向椒房殿。
一截紅毯,如走了一生。
但無論多慢,最終還是走到了椒房殿前。
殿門緩緩開啟,上官小妹身著大紅鳳冠霞帔,端坐在鳳榻上。
老嬤嬤將穀草稈、麩皮、瓜子、花生、核桃、栗子大把大把地撒到小妹腳 前,同時高聲唸誦讚詞。劉弗陵踩著象徵多子多孫的喜果,坐到了小妹身旁。
禮者捧上合巹酒,劉弗陵和上官小妹頭並頭,臂把臂,舉杯共飲。
杯中酒未盡,閣上的綠裙在風中倏忽一個飄揚,消失不見。
劉弗陵手中的杯子一顫,未飲盡的酒灑在了小妹的袖幅上。
上官小妹身子震了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酒喝完。
雲歌一步步離開。
身後,椒房宮的硃紅殿門緩緩合上;身前,只有黑漆漆、看不到一點光的漫長餘生。
紅色、喜慶、鼓樂,都消失,只有安靜的黑暗籠罩著她。
走出未央宮,站在宮橋上,雲歌停下了腳步。
前方,是離開長安的路;後面,是威嚴的大漢皇宮。
雲歌突然用力,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繡鞋撕裂,上面的珍珠悄無聲息地落到水中。
雲歌看著兩手中各一半的繡鞋,平平伸出雙手,傾斜,繡鞋從手心滑落,隨流水而去。
雲歌再未回頭,直直向長安城外行去。
剛出城門未久。
孟珏牽馬而來:“雲歌。”
雲歌冷冷看了他一眼,從他身側走過。
盂珏牽著馬,沉默地走在雲歌身側。
行了許久,雲歌凝視著夜色深處,終於開口問道:“你來做什麼?”
“送你一程。”
雲歌不再說話。
長亭更短亭,孟珏竟是送了一程又一程。行出長安城老遠,他仍然沒有回去的意思。
雲歌道:“你回去吧!回家的路,不會迷失。”
孟珏未說話,仍然陪著雲歌行路。
雲歌嘆氣,指了指前面直通天際的路:“你要陪我一直走下去嗎?”又指了指身後的長安城,“你捨得那裡嗎?”孟珏沉默了一瞬,停住了腳步:“見到你三哥,代我向他問好。”
雲歌詫異:“你認識我三哥?”轉念間,又是一聲冷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行事前的準備功夫做得真足!只怕你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