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伕叫做楊崔的,跟他尤其合得來。說來也巧,這楊崔三十來歲,孤寡一人,平日裡性情古怪不喜與人來往,偏偏就喜愛連成碧這麼個幾歲的小娃娃,時不時送他些新鮮的玩意兒,帶他去看新進的馬匹。
連成碧缺少父愛,這麼一來二去還真把他當父親一般看待,但凡有閒暇時光便去找這楊崔,一大一小感情日益深厚。夏武帝建國後,派人迎接董妃和小皇子進宮,連成碧依依不捨之際,楊崔往他手裡塞了一隻白球葫蘆,白圓可愛像只小南瓜。他千叮萬囑,要連成碧妥帖收好,若將來遇上了什麼難處便開啟來看。
“我進宮之後,好奇之下,趁無人之際開啟來看,發現了其中的三張織錦。”連成碧邁上臺階,腳下的竹子發出吱吱的聲響。
“巫仙三術?”清葵立刻想到了傅雲說過的話。這巫仙三術還真在南疆,輾轉落入了連成碧的手中?果然是無巧不成書。
“不錯。”連成碧回過頭瞥了她一眼,又繼續朝前走。清葵跟在他後面,進了竹屋的門。
“在這兒待了這麼久,你也沒有想到要到竹屋裡看看。”連成碧從袖中掏出火摺子,擦亮點燃手邊的燭臺,神情竟然很溫柔。
清葵打量著竹屋裡的情形,思緒卻跑到了天女山的那個秘密山谷。這算是巧合還是刻意?鬱沉蓮和連成碧,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建了這樣一座竹樓,一個在天女山,一個在北都,只不過一個簡單質樸,一個精美雅緻。
連成碧捧起燭臺,撩開竹屋裡垂下的惟帳,轉頭望著清葵。清葵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著他撩開的那個空隙踱了進去。
裡面放著一張鋪著軟裘的雕花美人榻,幾把竹椅,一張小几。美人榻上放著一隻白色的葫蘆,圓咕隆冬像個小南瓜。
清葵瞧見這隻葫蘆,立刻邁不動腿了。
連成碧在她身後進來,將燭臺放在小几上。“巫仙三術不在裡面。”
清葵舒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失落。
連成碧翻開美人榻上的軟裘,將裡頭的幾方織錦扯了出來,隱隱約約能見它上頭的糾纏蛇紋,在已然灰敗的赭紅底子的映襯下更顯詭異。
清葵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在這樣的燭光下,這樣的情景裡,一切都變得不太真實。當她每日喂著小鹿,心中盤算要如何得到巫人術時,全然沒有想過它原來就在離她咫尺之遙的地方。
“我從不讓人進入鹿囿,只因為這兒存放著我最大的秘密。”連成碧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織錦上的灰塵,又牽起袖子拂了拂。“後來我派人去查過關於這巫仙三術,知道它們跟數百年前的仙丘派有所關聯。當年的楊崔多半便是仙丘殘留的後人,只可惜他早已不知去向。”
“稱病離開北都之後,我一直在鑽研這三張織錦。除了巫仙三術外,這上面還詳細地記載了仙丘與藏音樓的淵源,以及藏音樓帶走的數本秘籍。其中便提到了‘美人譜’。”他漫不經心地坐在竹椅上,將織錦置於膝,眼神遊離,似乎已經跑去了回憶中。“修煉了美人譜的人,若能到最後一層,便一定要結合巫人術,否則便會走火入魔而死。當初我本打算潛入藏音樓取得美人譜,誰知陰錯陽差被你所救,漸漸也就打消了念頭。
“在這織錦中,還提到了關於媚術的事。”他的視線轉向清葵,在她臉上一頓,隨即又看向別處。“媚術只在兩種情形下失效,第一是對自己真心所愛之人;第二是身懷有孕。修習媚術的人,在身懷六甲時會失去所有的能力,與常人無二。也許你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些日子以來你身上的氣息已經不同了。別人察覺不了,卻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我的。”
“我寧願是自己猜錯。”他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這些天,我一面猜測,一面猶豫。我寧可自己弄錯,這樣便不必考慮要如何處理你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