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風乾的血跡,而那三個鐵齒上,有一個還掛了小棗樣一塊紅肉。在叉齒邊上,有一攤水潑樣的血地,散發著濃烈潮溼的腥氣。在血攤邊站了一會,顧不了許多,忙慌慌朝村子裡追去。
腳步匆匆,如追趕一個飛去的亡魂似的。
血痕是果然進了張家營。一向沒有那樣的匆忙,一向沒有那樣急切的腳步,趕到家裡,果然見黃黃臥在院落中央,枯焦的目光,望著向南的大門。那時候,娘已經癱在床上,在死生界上來回張望。黃黃臥在院裡,如生病又找不到家人的孩子。人回來了,它忙站將起來,肚子下吊著三串白白亮亮、曲曲彎彎的腸子。中間一串很大的兜兒,絲絲聯聯,如裝在一個網兜,又拖著地面。大小三掛腸子,一面沾滿土和柴草,一面新鮮乾淨,很瘦的脂肪油雪一樣白著。它慢慢朝著主人走去,三掛腸子一搖一擺,前後聳動,朝地上灑著血水。院子裡溢滿了它撒落的紅色氣息。
果真如此。驚得站著一動不動了。
黃黃默默走來,尾巴夾著。抬起的頭上,還擺著兩塊眼角的眼屎。它過來如往常一樣,伸出溼潤的瘦舌,一下一下舔著低垂木呆的右手。走來時,一棵當柴燒的幹棗刺,蓬蓬散散掛在腸子上,在地面劃出許多小印。
靈醒過來以後,不顧一切地把那三掛腸子,用溫水洗去沾浮的土和草棒,沿著肚下的三個血洞將腸子塞回,拿納鞋底兒的白線縫了傷口。去門外倒洗腸子的紅水時,看見村長的哥哥從診所出來,正找他家丟掉的糞叉,說狗肉沒吃到肚裡,總不能讓我賠一個糞叉呀。
朝著天堂走(11)
十三
“你坐吧。”
“哎。”
“找我有事?”
“我想了一天一夜。”
“說吧。”
“我想我不能讓別人受牽累。”
“直說,別走彎衚衕。”
“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頭。”
“你說啥?!”
“我是一時失手。”
“你說清楚些。”
“是我一時失手,砍了小李村的人頭。”
“真是你?”
“真是我。”
“會上你怎麼不承認?”
“殺人償命,一時就怕了。”
“現在呢?”
“想通了,殺人活該償命。”
“真殺了,逃是逃不過的。”
“既然逃不過,倒不如自首好。”
“來的人都這麼說。”
“誰來了?”
“昌旺、大岡、鐵鎖……六七個。”
“六七個?”
“昨兒我一夜沒睡,這個走,那個來。”
“我就怕冤枉了別人。”
“我沒想到,連死也爭。”
“大岡是要逃那兩萬多塊錢貸款。”
“看得出來。”
“昌旺叔家裡總生氣。”
“他自己說了。”
“鐵鎖為啥?”
“活得膩了。”
“讓別人替我,我良心不安。”
“張老師。”
“哎。”
“你先前可是雞毛都不敢拔的人。”
“天冷,那天喝了幾口酒。”
“這可是去死,你別一時糊塗湊熱鬧。”
“村長,我想過前後,不能冤枉別人。”
“那天你去了工地?”
“去了,和鐵鎖一道兒走的。”
“打的時候你在哪?”
“在人群裡。”
“你說說情況。”
“當時都迷了,亂砍。”
“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