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昂叉起了古巴式烤豬肉和炸木薯片,露出微笑。「全國最棒的。」
喬也微笑,「我得承認,是不錯。」喬點了古巴式燉牛肉絲佐黑豆和黃米飯。他吃得盤底朝天,遺恨不得盤子大一點。
侍者領班過來跟他們說,餐廳老闆正等著他們過去喝咖啡。喬和迪昂跟著那領班走過白瓷磚地板,經過舞臺,穿過一道深色天鵝絨簾幕,進入一條由蘭姆酒桶的白橡木板所構成的走廊,喬很好奇他們是不是在墨西哥灣沿岸收購了兩、三百桶酒,只為了做出這條走廊。那他們一定不只買了兩、三百桶,因為辦公室裡頭也是以同樣的木板構成。
裡頭很涼快。地上鋪著深色石材,天花板的橫樑上吊著鐵製風扇,喀啦啦又吱嘎嘎作響。蜂蜜色百葉透氣窗的條狀木片外,夜晚的無數蜻蜒發出嗡嗡聲。
艾斯特班·蘇阿瑞茲身材修長,淡茶色的面板完美無暇,淺黃色的眼珠像貓眼,後梳的頭髮顏色像他茶几上那瓶深色的蘭姆酒。他身穿晚宴服外套,打著絲質黑領結,帶著一臉開朗笑容迎向他們,握手堅定有力。他安排他們圍坐在銅製茶几旁的兩張翼背扶手椅上。茶几上有四小杯古巴咖啡、四個玻璃水杯,那瓶蘇阿瑞茲特選陳年蘭姆酒則放在一個柳條籃裡。
艾斯特班的姐姐伊薇麗亞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出一隻手。喬彎腰握住她的手,嘴唇輕輕拂過,聞到她面板上有一股姜和鋸木屑味。她年紀比弟弟大得多,面板緊緻,長下巴,額骨很高,幾乎相連的濃眉像一條蠶,外凸的大眼彷彿深陷在眼窩裡,想逃卻又逃不掉。
大家落座後,艾斯特班問:「兩位的晚餐還好吧?」
「非常好,」喬說。「謝謝。」
艾斯特班幫大家倒了蘭姆酒,舉起杯子。「敬我們的合作關係大豐收。」
大家都喝了。喬很驚訝酒的順口和醇厚。那滋味像是花了超過一小時蒸餾,又花了超過一星期發酵的。老天。
「這個酒太出色了。」
「這是十五年的,」艾斯特班說。「根據以前西班牙人的法令,淡一點的蘭姆酒比較高階,但我向來不認同。」他說著搖搖頭,兩邊腳踝交叉。「當然了,我們古巴人也接受這個觀念,因為我們相信所有的東西部是淡一點比較好——頭髮、面板、眼睛。」
蘇阿瑞茲姐弟是淡色面板,顯然是西班牙人的血統,不是非洲人的。
「沒錯,」艾斯特班看透了喬的心思。「我姐和我不是下層階級出身。但不表示我們贊成古巴的社會秩序。」
他又啜了一口蘭姆酒,喬也跟進。
迪昂說,「要是能把這個酒賣到北邊去,那就太好了。」
伊薇麗亞笑了起來,笑聲尖銳而短促。「那要等到你們政府肯再把你們當成人看待。」
「別那麼急,」喬說。「到時候,我們可就全都失業了。」
艾斯特班說,「我姐和我沒影響。我們有這家餐廳,還有兩家在哈瓦那,一家在邁阿密的西礁島。另外我們在卡德納斯有個甘蔗莊園,在馬裡安瑙有個咖啡莊園。」
「那為什麼還要做這行呢?」
艾斯特班聳聳肩。「錢啊。」
「你的意思是,為了賺更多錢。」
他說著舉起杯。「除了——」他的手在房間裡畫了半圈。「這些東西之外。還有很多東西要花錢的。」
「胃口還真大。」迪昂說,喬瞪了他一眼。
此時喬才注意到辦公室的西牆上掛滿了黑白照片——大部分是街景,幾家夜店門口,幾個人物,還有兩個破敗的村子,好像風一吹就會垮掉。
伊薇麗亞跟著他的眼光望過去。「我弟弟拍的。」
喬說,「是嗎?」
艾斯特班點點頭。「回家鄉的時候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