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早拉得去遠了。楊杏園想道:“我剛才這麼本雞也似的,人家招呼過來,也不理
她一理,入家豈不要罵我搭架子嗎?”心裡想著,口裡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黃別
山說話。二人沿著馬路邊上走,不一時,到了家裡。吃過晚飯,已經到上報館的時
候,便坐著車子上影報館來。編輯部裡的人,都已開始工作。何劍塵面前擺著一大
堆信件和通訊社的稿子,他拿著一把洋剪子,敲著大餐桌子,正在那裡出神。一抬
頭看見楊杏園,說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楊杏園道:“今天到郊外去了來的,
晚飯未免遲一點,我剛才走香廠過,還碰見梨雲。”何劍塵見他想說不說的樣子,
知道內中有文章。便對他笑道:“做事要緊,我們回頭再說。”便低了頭去剪通訊
社的稿子。楊杏園也在何劍塵對面坐下。何劍塵忽然失聲道:“咦!凌松廬被捕了。”
楊杏園道:“就是我們在九華樓同餐的那個凌松廬嗎?”何劍塵道:“可不是他。
究竟不知什麼原故被捕?若說他那個報會出亂子,我是有點不相信。”他們同事的
一個翻譯,叫史誠然的,坐在那邊,不由的笑了起來,說道:“這事我很知其詳,
是一篇好的社會小說。要在早十年,有這一樁事,那就了不得了。”何劍塵聽了這
話,拿出一根雪茄,把嘴銜著,燃著吸了一口,靠在椅子上,銜著煙問史誠然道:
“我願聞其詳。”史誠然笑道:“我先問你,凌松廬是哪裡人?”何劍塵道:“他
是一個南洋華僑罷了。”史誠然搖著頭道:“不對。”何劍塵道:“他原籍是福建
人。”史誠然道:“也不對。”何劍塵道:“你說,他是哪裡人?”史誠然道:
“他不是內地人,他是臺灣人,因為在南洋跑過兩回,就冒充華僑的招牌。他這回
案子,有點拆白的意味,正合了鼓兒詞上的那句話,‘偷韓壽下風頭香。’”何劍
塵蹺起一隻腳來,把身子搖了一搖,說道:“這事慢慢有點趣味了,你且仔細的說。”
楊杏園道:“你這個樣子,倒好像演文明戲。”正要往下說,排字房徒弟,卻已連
來兩次,催他們發稿子。楊杏園道:“快點發稿子罷,要像這樣談笑風生的鬧下去,
明天只好停刊了。”這才大家止住了說話,各人發各人的稿子。稿子發完,大家到
客廳裡吃稀飯。何劍塵對史誠然道:“現在沒事了,你且把這段風流史說出來。”
史誠然道:“京津一帶,有一個張四,外號駙馬爺,你們是知道的了。”何劍塵道:
“他和凌松廬有什麼關係?”史誠然道:“關係深得很啦,他們正是情敵啊!這話
很長,容我慢慢的說。張四的二妻舅方子建,向來有名士迷的外號,這幾年睡在南
邊玩骨董抽大煙,老頭子手上分下來幾個錢,已經是花完了。近來因為他的族兄,
和極峰方面有點關係,他找了這點機會,就來京打算弄點事混混。靠著他老頭子那
一世之雄,今天到舊國舊都來,諒也不至於沒有飯吃。果然,極峰顧念舊交,給了
他一個高等顧問。方子建雖然做了個出山泉水,也還值得。他先來的時候,本住在
族兄家裡,後來因為種種的不便,就搬到內務日報館裡去住。這內務日報的房子,
正是他族兄的產業,十分的寬大,他也很願意住,不料就從此生出風波來了。原來
辦內務日報的凌松廬,也是一個廣結廣交的朋友,別的不說,就依他辦的鴉片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