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側嶺間,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在暗夜籠罩下的谷底不緊不慢地前行,孑然,清冷,目的明確。
修長挺拔,髮帶翩躚,月光沐浴下是謫仙親臨的模樣,似真似假,如夢似幻。
是逝水。
峽谷兩邊是懸崖高聳入雲,有讓人心驚的坡度,人在其上時不忍住下看,或而頭暈目眩,而谷底狹長,恍若與外隔開了桃源,中央有窄窄的溪澗流淌,看似清澈,實則深不見底,看似柔和,實則幽寒逼人,常人根本無法入得溪澗之中。
逝水眯起眼睛,認真地看了看頭頂像是被割裂開來的墨色天空,而後慵懶地閉了一下眼,喃喃道,“爹爹,又是一年七月十五,逝水不要爹爹再錯過一次生辰了。”
朗月下,逝水微仰起臉,滿頭銀髮柔順披在肩側,粲然生輝,連末梢都是恍若波光粼粼的色澤,雖已沒有青絲三千的清雅神俊,卻多了淡然若水的沉凝。
“這次,換逝水來找爹爹,可好?”
話音剛落,逝水飛身而起,在溪流正上方攀著左側懸崖的巖壁爬了數十丈,而後鬆開手倏然墜落,欲要藉助下墜之力深深潛入溪澗之中。
瞬時水花四濺,逝水猛力下落間只覺渾身冰水狠狠拍擊著周身,刺痛與麻木並存,睜眼不可視物,恍若是離心或是與世隔絕的驚恐蔓延心海。
片刻,逝水被地底的暗流沖刷,原本冰寒刺骨的水漸而溫和,逝水這才振作了一下精神,踩著水往上浮起來。
此刻已是別有洞天。
逝水兩手撐著水邊的土層爬到岸上,面前雖然有些暗色,但勉強可辨正前方有條不知深淺的通道,逝水有些生疏地沿著通道慢慢往裡走,渾身的冷水淋淋瀝瀝,衣物粘附在身上,逝水卻根本無心用內力將其蒸乾。
“爹爹,逝水來了。”
逝水雙眼直視正前方,斂眉淺笑,一步便是一個溼漉漉的腳印,嘴唇已經被溪澗之水凍得青白,面色更是慘淡得嚇人。
愈走愈亮,半晌終於豁然開朗。
一個塊狀毫無裂縫的石門擋住了去路,逝水單手細細撫著石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襯著有些幽深的瞳眸,恍若陰曹放出的久積深怨之鬼。
逝水摸索著到了石門右側,捉住一個旋鈕輕輕一轉,石門帶著轟然之聲往上開啟,裡面一片光亮。
是一間明淨的石室,無甚傢俱,更無書畫擺設,雖然不見天日卻仍然璀璨生輝,逝水剛踏足進去即刻關上了身後的石門,剛剛適應了渾身未乾的冷水的身體又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石室外沿有顆小兒頭顱大的夜明珠,石室的內壁地磚皆是亙古不化的千年寒冰,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將石室遇照地亮如白晝。
石室正中央是一張三丈長的碩大冰床,其上平平躺了一個人,仰臥,兩手交疊在胸腹,很安穩妥帖的睡姿,淺色錦衣,身形修長,神態安詳,面目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也只是‘如’‘生’。
“爹爹,逝水來了。”
寒冷中,逝水嘴唇已經轉面青紫,俯身吻上床上之人慘白的額頭,逝水臉側有碎髮垂落。
床上之人正是無違。
當日裡世歡顏逼迫無違服下毒藥,其後因世歡顏已經將世無常與世有金遠送出城,故而逝水協同驃騎將軍將已經如同一盤散沙的世無顏之人一網打盡,殘餘潰逃的人也掀不起風浪,交由羅網的委託算是順利完成,但無違不願再行欺騙世歡顏以獲取解藥,故而對世歡顏的再三逼問只是微微搖首。
世歡顏冷笑連連,不肯交出解藥,決絕地自盡而亡,而隨後趕來的一品紅搭脈研習,苦思冥想六日六夜,卻只見無違日漸消瘦,而根本沒有辦法配出解藥。
“逝水……”一品紅讓無違喝了一劑安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