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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你讓我怎麼給二太太交代啊!”

雲卿恍若未聞,拆開了先前的衣料,又開始挑最早那重包紮。那裡一片血紅,膽小的早就別過頭去,有小孩子嚇得哇哇亂哭。

“方才灑了一點硃砂色。”說話的是慕垂涼。

果然,雲卿將紗布挑開,然後將手腕移到一隻用空洗淨的碟子裡,並著先前剩下的一點硃砂兩三下調勻了,然後選了一支豬鬃硬毫筆,開始認認真真在燈上作畫。

這次畫的慢,許是鮮血未調藥水,顏色也幾乎沒退,但那畫已經沒什麼新奇——梅花。

不是一樹紅梅,也不是一簇紅梅,而是一枝一枝的,從燈的最下方往上長,枝幹遒勁,花色亮麗,工工整整不帶任何技巧,沒有差錯,也並不出彩。

雲卿一筆一筆的畫,先前眾人都以為她畫的認真,便齊齊將注意力放在研究紅梅上,然而不久便有人看出來,她不是非要認真作畫,而是作畫的右手已經幾乎使不出力氣。她分明是用盡了全力才能畫一筆,而每頓一下筆,每蘸一次墨,那隻手都要顫上好半天。

“瘋了,瘋了!”蔣寬叫,“想贏想瘋了!”

裴子曜長身玉立,目光滯澀,身上滿是頹敗的氣息,裴牧全力扶著他,卻沒法勸他走。

這兩人站著,葉懷臻和慕垂涼便也站了起來。恰逢此刻,雲卿收了筆,抬頭淡然掃一眼臺上四人,然後收回目光對孫成說:“點燈吧!”

“現在?”上面分明只有梅花,孫成禁不住問。

雲卿目光堅毅,聲音清越,大喊一聲:“蘇記《踏雪尋梅》,點燈!”

蠟燭亦是特製的,孫成連忙將點起一支香,再將香探進燈籠裡,毫無特色的扁圓白宣紙繪紅梅的燈籠被孫成點燃了掛在一個一丈高的橫杆上。燭火搖曳,越發顯得紅梅如火如荼,枝幹剛進不折。

“這麼半天,就個破梅花?”蔣寬大為失望。

蔣寬話音剛落,只見昏黃的燭火突然爆出一個橘紅色的燭花,一股奇異的香味傳來,人群中一陣驚呼,幾人忙抬頭看,卻見那圓燈竟自己轉起來。

“走馬燈?”蔣寬驚訝。

葉懷臻打量良久,禁不住讚道:“是燈中燈。裡頭是走馬燈,帶動整個燈旋轉。外頭是普通的燈,只用來作畫。至於其他的——梅花!”

“梅花消失了!”

這盞燈從右向左轉,和先前畫燈的方向一致,從梅花一枝一枝消失開始,燈上也開始出現一些大塊的色彩,而第一幅,正是一株古老的梨樹,樹上簇簇梨花堆雪,樹下片片花瓣留香。燈往左轉,便看得見第二幅圖,綠草如茵,駿馬飛馳,兩個小小的身影策馬奔騰。緊接著第三幅,但見“接天綠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塘中一彎小舟,上面隱約似有人影。再接著是第四幅,冬天銀裝素裹,冰雕玉砌,依舊是兩個背影在雪地裡瘋鬧,縱然只是一幅畫,也看得出獨屬於孩童的歡樂。

相識,騎馬,採蓮子,堆雪人……

多麼久遠的故事。

雲卿看著那燈,只神色冷淡地重新包紮好手腕。

當燈籠轉了一圈,先前那副姿態輕靈的梨花竟然再度消失不見,畫上依舊有兩個背影,看身量已經長大,迷離的夜,暗藍的天,秋香色的草叢,少女正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撲螢火蟲,少年則背靠一株老樹抱臂坐看,側臉笑容極盡溫柔……

燈越轉越開,每一幅畫都只能停留幾個瞬間,幾乎剛剛得以看清全貌它便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惹得一群人連連驚呼又連連嘆息。

“楊柳青青,東晴西雨?是劉禹錫的竹枝詞麼?”

“這幅是巴山剪燭?只畫窗紗照影更顯意境,真是妙極了!”

“這幅綠酒紅爐,雪中共飲,實在是愜意得令人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