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便會親自來取,那些關於顏料關於蠟燭的小花招都是雲卿自己琢磨出來的,但只要孫成問,雲卿事無鉅細全部告知,這一來蘇記許多燈籠上都看得出“踏雪尋梅”的影子,一時間滿城再度議論紛紛,蘇家內部對蘇記也越發爭得狠了。
藉著著風頭,盧府尹和趙御史的夫人也挨次邀請了雲卿。雖廢了一隻手,但身份卻從蘇記燈籠坊身份卑微的畫師徹底蛻變為御賜嵐園的小主人,多半也算是個金枝玉葉了。府尹夫人很是喜歡雲卿的性子,明裡暗裡想為自家外甥和雲卿牽橋搭線,而御史夫人又贊雲湄溫婉,話裡倒有讓雲湄入趙家做庶子妻的意思。
還有裴家,裴子曜認死理的性子一點兒沒變,他說要娶,就親自帶了財禮來嵐園提親,嵐園這邊聽從雲卿吩咐,自然是不會請他進門坐坐的,可這個人明明病還沒好,卻硬撐著天天都來,毒日頭下一站就是一天,人人看了都覺不忍。聽說裴葉兩家都惱恨透了,現如今是提“雲”色變,視為狼虎。
但這幾件事加起來,雲卿的身份地位迅速被抬得極高。到了七月下旬,整個兒物華城都在談論嵐園的小主人云卿,如何如何福大命大被裴二爺收為徒弟,如何如何才華橫溢畫得出“踏雪尋梅”,如何如何性情喜人令府尹夫人讚不絕口,又是如何如何清麗脫俗令裴家大少爺神魂顛倒、非娶不可。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雲卿預料之中。
先時讓裴子曜那麼一氣,在復仇的事上確然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原想著等到地位尊崇,興許能離慕家慕九章近一些,沒想到眼見是要走到了,卻橫上一個慕垂涼。現如今地位何止尊崇,莫說配得上和慕家結交,就是正正經經嫁給裴子曜做正妻,興許也都夠了。
只可惜也晚了。
“卿兒!”雲湄溫柔笑問,“又想什麼吶?”
雲卿猛回神。這是七月末的一個午後,剛下過雨,天兒難得涼快,雲湄興致也好,便遣了蒹葭去歇著,由她來幫雲卿畫小樣。看著雲湄執筆淺笑,雲卿喟然一嘆說:“想裴子曜。”一邊說,一邊不由往窗外看去。
窗臺上幾盆石蓮花讓雨水洗過,是越發得玲瓏有致了。她先前頂著股傲氣,來來回回也只收過他一個紅瑪瑙鐲子和幾盆石蓮花,現如今瑪瑙碎了,物是人非,這幾盆石蓮花卻比她還傲,卯著勁兒地討人喜歡,誰也不捨得動手將它們扔了。
“若是後悔了……”
“不是這個意思,”雲卿打斷她,無奈地笑,“姑姑,我不是後悔。便是一切重來一次,要我去做裴葉兩族聯姻的犧牲品,我也是不會認命的。”
雲湄不解:“那是為什麼,反倒又看不開了呢?”
雲卿不知要怎麼解釋。在雲湄紫蘇疲�q等多數人看來,縱使裴子曜再痴情,總歸是答應了要娶葉家小家、又親手傷了雲卿的手腕,是罪無可恕的。可雲卿早已看開,亦不想再裴子曜多做糾纏。
但自從七七八八地猜出了慕垂涼的心思,就總覺得心裡頭不踏實。裴子曜的父親是個藥石痴,早年曾拿自己試毒試藥,身子早已被掏空,指不定哪天就將家業徹底交給裴子曜了。
可若裴子曜再不提防些慕垂涼……
“姑姑,將小樣給我吧,我去趟蘇記。”
雲卿打定了主意便回屋更衣。先找了件兒粉霞錦綬藕絲羅裳,配上雪白的雲紋縐紗袍和雲煙如意水漾緞鞋,人看著倒是鮮亮,但精氣神兒終究是沒能提起來。自從嵐園小宴之後她整日裡都想著慕垂涼,越想越覺挫敗,越想越心灰意冷。
蒹葭和疲�q進來,二人都是眼前一亮,驚喜道:“小姐!”疲�q左右轉著看看,對雲卿笑說:“如此我們便放心了。”
蒹葭先時驚喜,等和雲卿四目相接,便眼神一黯,恢復了冷靜。她笑說:“不如梳個飛天髻,再配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