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的乳房才讓人得以判別死者性別。屍體的其他部分讓拉夫妥聯想到一年前在艾索凱瑟鎮發生的車禍,當時一輛卡車轉彎車速過快,車上載運的鋁板鬆脫滑落,將對向來車削成碎片。
“兇手就在現場殺害死者,分割她的肢體。”一名鑑識員說。
這句話對拉夫妥來說似乎是多餘的,因為屍體周圍的積雪濺滿了血,濃厚的血痕顯示至少有一條動脈被切斷時,心臟仍在跳動。他在心中記下必須查出昨晚何時停止降雪。最後一班纜車昨天下午五點離站,但死者和兇手可能是走纜車下方的小徑來到這裡,也可能是搭乘弗拉揚纜索鐵路來到旁邊的山峰,再步行過來,但這兩條路都得耗費大量體力,因此拉夫妥的直覺告訴他:他們是搭纜車來的。
雪地裡有兩組鞋印,小鞋印無疑是那名女性死者的,雖然現場並未看見她的鞋子。另外一組鞋印必定是兇手的。這兩組鞋印往小徑延伸而去。
“很大一雙靴子,”一名年輕的鑑識員說——他來自索特拉島的濱海地區,雙頰凹陷,“至少有四十八號,這傢伙一定人高馬大。”
“那可不一定,”拉夫妥說,鼻子呼哧一聲吸了口氣,“他的鞋印大小不一,可是這裡的地面卻是平整的,這表示他的腳比他的鞋子還小,說不定這傢伙想愚弄我們。”
拉夫妥感到眾人的視線都朝他射來,他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又來了,這個過氣的警察明星又在眩人耳目了。他是媒體的寵兒,有一張大嘴,面容嚴厲,精力旺盛。簡而言之,這個男人專門製造頭條新聞。但同時拉夫妥對他們而言又過於傲慢,無論是對媒體或對他的同僚而言都是如此。於是流言蜚語開始流傳,說拉夫妥想的只有他自己和他在聚光燈下的地位,還說他是個利己主義者,不知道曾把多少人踩在腳下當作墊腳石,曾犧牲多少人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這些流言他只當作耳邊風,他們手中沒有他的把柄,就算有也少得可憐。但犯罪現場有些零散不值錢的小飾品不見了,也許是死者的珠寶或手錶,一些沒有人會注意的小東西。有一天,拉夫妥的一個同事要找筆,開啟了他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至少那個同事是這樣說的——卻在抽屜裡發現了三樣東西。拉夫妥被POB叫了去,要他將這件事解釋清楚。最後POB叫他把嘴閉上,不要對別人多說,僅此而已。但謠言開始滿天飛,最後連媒體都開始注意到這件事,因此當警署被控執法過當時,很快就出現某個警察犯下這類罪行的鐵證,這名警察就是專門製造頭條新聞的拉夫妥,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拉夫妥被判有罪,每個人都認為他有罪,毫不懷疑。但大家都知道拉夫妥只是成了卑爾根警界行之有年的地下文化的代罪羔羊,他只不過是簽了幾份囚犯報告,而這些囚犯被押回牢房時摔倒在老舊鐵梯上,身上多處瘀傷——這些囚犯多半是兒童猥褻犯或毒販。
報社記者對拉夫妥毫不留情,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鐵面人,而不稱呼他名字。這個綽號也許不夠有創意,卻很恰當。一名記者訪問了拉夫妥在黑白兩道上的幾個宿敵,這些人自然藉此機會一償宿怨。有一天拉夫妥的女兒哭著從學校回來,說她被人嘲弄欺負,他的妻子說她受夠了,他不能要求她坐在那裡眼睜睜看著他把整個家都給拖垮。一如往常,他大發雷霆,隨後他的妻子就帶著女兒離家出走,這次再也沒回來。
那段時間很難熬,但他一直沒忘記自己是誰。他是鐵面人拉夫妥。他自我放逐的時期結束後,就傾注全力、沒日沒夜地工作,只為了收復失地。但沒有人願意原諒他,因為傷口太深,他也發現警界內部並不願意讓他成功。警方當然不想讓他再度意氣風發,將他們和媒體都急著想拋諸腦後的畫面又喚回來,再次目睹那些手上銬著手銬、全身瘀青的囚犯照片。但他會證明給他們看,證明葛德·拉夫妥不是個會讓自己從此被埋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