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血已經被她用襯衣袖子擦乾淨了,但看著也是嚇人的。
岔道口有村民支著遮陽傘擺的小攤,曬得脫色的大傘下面擺著個冰櫃,賣些飲料,礦泉水雜食什麼的,憾生走過去,從腰間掏出個黑色的小塑膠袋,解開袋子,拿出十塊錢向賣東西的中年婦女買了兩瓶礦泉水和兩包餐巾紙。
大抵是因為這條路通向監獄,賣東西的女人也是個見多識廣的,接錢給東西的時候,一副雷打不動的淡漠樣子。
憾生接過水和紙巾,轉身走開一點距離,背對著馬路蹲下,擰開水瓶子開始清理傷口。佟夜輝一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他的眼前只看得見她佝僂的背影和一節晃動著的細細的手臂,這樣的憾生看著很是單薄的可憐,他的心裡有點犯堵。
佟夜輝有剎那間的恍惚,身體的反應也跟著有些遲鈍,當憾生清理了傷口站起來,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依然盯著那個她蹲過的位置,直愣愣的看著那裡。
地上留下一灘水跡,幾張帶著血跡的紙團,或許從不被人重視,但曾經乾淨過,雪白的顏色沾染上了觸目的鮮紅,癱軟在那裡,成了垃圾,不知為什麼佟夜輝聯想到了憾生,那被他親手糟蹋了的整個青春。他抬眼望去,只得憾生的一個側影,單薄的身影,佝僂著脊樑,肥大的衣服,腰間不倫不類別著個塑膠袋,渾身上下充斥著落魄,已經說不上個美醜了,那是一個人生脫軌了的人,一個走到邊緣的人,佟夜輝忽然覺得窒息,他張開嘴卻覺得呼吸困難。
從郊縣回到市區,坐了兩個小時的中巴,又倒了兩次公交車,期間悶熱難當,佟夜輝已經有些年頭沒有搭乘過普通老百姓的交通工具了,一通折騰下來,領帶歪了,頭髮溼了,高溫蒸出一臉的油光,形象毀了不少。
相比憾生這一路卻要從容很多,上車下車,雖也擁擠炎熱,臉上卻沒有露出難耐的神色,她一身的血汙招來不少側目但始終寡淡著一張臉,沒有什麼窘迫的表情,佟夜輝一路護著她,雖有時身體也接觸過,但憾生並不需要他的呵護,身體偶然貼近時既不躲閃也不也無不耐,面無表情的如陌生人一般。
折騰到臨近傍晚,他們回到市區裡一個老舊的小區,小區房屋老舊,所有的建築都是四五層的像火柴盒一樣灰撲撲樓房,這裡佟夜輝再熟悉不過,他們就是在這裡長大的。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小區,房前樓後歇息著不少乘涼的老人,孩子在樓群間瘋跑尖叫,正是小區裡熱鬧的時候。
憾生他們的出現讓搖扇的嘮閒嗑老人們都停下了動作,張嘴呆愣間臉上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一路走過去身後留下一片竊竊私語。
佟夜輝知道身後的人們都在說些什麼,憾生在這裡長大,但名聲卻不好,小時候是個瘋傻的丫頭,本來就不太討人喜歡,長大點了卻偷了她媽的養老錢貼補給一個男人,離家多少年最後把自己折騰進監獄了,這是他們知道的但卻不是全部,憾生從來都是傻的所有的惡名最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從進了小區憾生就沒有抬起過頭,佟夜輝從後面看她的後背似乎又佝僂了幾分。
沿著一條直路走進小區裡面,憾生在一棟樓前的一家食雜店停了下來,店子門口支著一個簡易的攤子,擺著一些瓜果蔬菜,她揚著不高的聲線朝裡面說:“給我一斤雞蛋,兩把掛麵。”
裡面有個大嗓門應道:“等著啊,給你撐了出來。”
片刻的功夫一個胖胖的女人提著雞蛋掛麵出來,看見門口的兩人明顯一愣,她顯然是認識他們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憾生低著頭,幾乎囁嚅著又說:“我還要幾個西紅柿。”
女人陰沉著臉,撐了柿子,收錢遞東西,憾生低頭接過來,默默的轉身走了。佟夜輝在後面立著,像一個看客,他默默的看著,壓抑著卻伸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