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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時在有意無意之間,會提起左含英來。而婁無畏看得出,每當她提起左含英時,總不自覺地流露著一份喜悅之情。

婁無畏的心情在矛盾中。他正如蜘蛛之甘縛於自己的網,很難於自拔了,他一面覺得他需要像柳夢蝶一樣的少女在他的身旁。但另一面卻覺得,不應該用情感去束縛這樣純真的一個少女:她是如此年輕,而自己已經漸漸“老”了,他想:她應該有她的幸福。她的歡樂,看來她是喜歡左含英的,那又何必橫在他們之間,作一個障礙?更何況他也隱隱覺得,柳夢蝶好像是在“可憐”他,這叫他無法忍受,他的英雄意氣,把受人“可憐”當成是一種恥辱,就算柳夢蝶肯愛他,但這愛是攙雜著“可憐”的成份的話,他是寧願孤獨終生,也不願接受的。而且在另一面他又覺得,不知是不是由於年齡的不同,引起心理的差異,他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常常不會很自然,不會達到他所企望的“心靈上的和諧”,他想“退出”,但又不能毅然“退出”,情感上的矛盾,引起的苦悶是一天天在擴大了。

同時柳夢蝶的心情也一樣陷入矛盾與苦悶之中,在她純潔的心靈上,她不願任何人受到痛苦,何況是她所敬愛的大師兄。因此她是儘可能的對他溫柔體貼。但是每當她覺察出大師兄有意無意之間所流露出的愛意時,她又不禁覺得後悔。她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會弄成什麼局面。她有意對大師兄“體貼”,但自己又後悔這種“體貼”。她恐怕會引起大師兄的“誤解”,她更害怕大師兄的情感,又一次的像狂潮疾風似的捲來。

她同婁無畏的往來,別的人倒沒有覺察出什麼異樣,可是卻瞞不過精明的劉三姑。劉三姑和她同住一間房子,常常看見她深夜失魂落魄地回來,心裡早已“瞧料”(猜中)幾分了。

有一天晚上,劉三姑徑直地問柳夢蝶有什麼心事,徑直地問她是不是“歡喜”大師兄。她還這樣的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對柳夢蝶說:“姑娘長大了,是該找婆家了!我看你的大師兄人又好,又老實,又有本事,和你正是一對兒!”

“找婆家!”劉三姑的話語,宛如在她耳邊響起一個焦雷!她從沒有想到過“找婆家”的事,但現在卻不能不想到了,是的,女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可是她又怕想到“要嫁人”這件事,她甚至這樣天真地想:就是要嫁人,也要過八年十年再說。

可是嫁給誰呢?她不能想像會嫁給大師兄。那麼嫁給左含英嗎?她又覺得不忍這樣地“拋開”大師兄,讓他去獨自忍受苦痛。她想,還是不要嫁人吧,再不然,等過了十年八年,人事滄桑,情況一定會變,那時再想這件事情吧。

可是,她又想起大師兄已經是中年人了,他不比自己,再過十年八年,大師兄已經四十開外,到那時如果自己不嫁給他,他會更其失望,也會很難再找到其他女孩子。因此她又覺得不應該這樣“拖”下去,還是乾乾脆脆告訴大師兄,自己不願意嫁人,請他找別個女孩子吧。但,想是這樣想,可怎能說得出來呢?大師兄也沒有談過結婚的事情,何況她還害怕損傷了大師兄的“尊嚴”。

有事情悶在心裡,是最難受的。而這種事情又是連對父母也不方便談的。於是當劉三姑再三追問她時,她忍不住低聲對劉三姑傾訴了。可是她也不敢,也不能清楚地說出自己的心情,她只說看來大師兄婁無畏和三師兄左含英都“喜歡”她,因此她心亂得很,不知該怎樣決定。

劉三姑聽了,撲哧地笑道:“這還不容易決定?你喜歡誰就嫁給誰好了!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有誰能強著把你拖進花轎?”她倒是說得那樣輕鬆,那樣爽朗,柳夢蝶可是一點也拿不定主意,“喜歡誰?”這事情就不簡單,而且她覺得,不是別人在追她,而是一種無形的潛力在迫她,叫她自己不忍拋開大師兄,她覺得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