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雕欄,穩了穩神,拾階而下。內侍們遠遠跟隨。
胤禛緩緩走至梅樹下,見泥土之上,落花重疊,鋪起薄薄一層。他低頭用腳尖輕輕撥了撥滿地殘梅,喃喃自語:“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清宮夢縈Ⅱ第六十一章(2)
風越加刺骨,胤禛墨黑幽深的眼瞳突地一縮,峻顏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情,忽地伸手,指了指前方,近侍已明其意,轉身速傳下去。片刻,已有內侍上前扶持著胤禛,坐進寬敞輕煖的輿轎。“起轎。”
天擦黑了,紛紛揚揚飄起了雪,御輦徐徐停穩,胤禛步出轎,抬首瞧見那一角宮牆,冰冷淡漠的眼中湧起一絲溫柔之色。
侯在寢宮外的蘇培盛遠遠望見了,忙撐了傘迎上來,替胤禛擋著風雪,護著他入了殿內。
胤禛隨口吩咐:“讓御書房把摺子搬到這裡來。再去將——”他住了口,起身欲走,一眼瞧見蘇培盛手在微顫,不由道:“怎麼了?”
蘇培盛忙跪下回稟:“皇上,淨月師傅讓——皇太后給傳去永和宮了。”
胤禛驀然一驚,狠瞪他一眼,嚇得蘇培盛身子一軟,幾要倒下,慌結巴道:“——奴,奴才讓人跟,跟著的,如有變故,立時,會前來回稟的。”
胤禛無暇再去痛斥他,轉身便走。
永和宮。
宛琬才踏進永和宮,便有宮女迎出,領著她進入西偏室外的小客廳。
宛琬見廳內亮堂處,皇太后已端坐在那,她兩頰雖已鬆弛老態,但仍精神矍鑠,薄唇更增添了幾分冷薄氣質,她朝著宛琬望來,眼神明銳如劍。
辛荑忙跪下行禮,宛琬上前一步,亦恭身行禮。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沉如水,冷冷道:“不過如此。”說罷起身,自顧拂袖進裡屋。
辛荑偷偷瞥瞧了皇太后背影一眼。她本是皇帝親從舊藩邸挑選出來帶入宮中的,這還是頭一遭見識到皇太后的脾性;才知關於當今皇帝生母外慈內烈的傳言果然不假,不由有些擔憂,覷眼望了過去。
宛琬似有所覺,眼角餘光掃到殿內各處身影,明日便是登極大典,不管太后怎樣冷言冷語,總也得忍了,不能再叫胤禛為難,想著對辛荑微微一笑:“太后怕是有事要談,你先回去罷。”
目送辛荑離開後,宛琬整了整緇衣,從容步進內裡。
皇太后見她獨自跟入,也不言語,自顧端起茶盅飲呷起來。足過了半支香工夫,皇太后見她仍能保持姿儀,目不斜視,方才放下茶盅。“先皇駕崩,政局動盪,此時此刻,皇上將你置於宮中,豈非授人與柄?你怎能安心?”
“回太后,此舉雖非民女本意,卻仍陷皇上於險境,民女萬死難辭其咎,甘願領罪。”宛琬說罷跪地下拜。
皇太后面上掠過一絲殘厲:“好一個雖非本意!”她冷冷盯住地上的人:“你與皇上從前的糾葛,我早有耳聞。為君之人,怎容得他陷於兒女私情,如此必招禍患。你好好的當個出家人不好嗎?何苦又要糾纏不放?”
宛琬垂首默然,輕聲道:“太后教訓得是,民女知錯,只是難捨真情,還請太后成全。”她聲清如水,語氣至誠。
見她態度如此謙恭,皇太后此刻縱然怒火滔天,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冷聲道:“起來罷,他說你吃了多年苦頭,再不能捨下你一人。要你真在這永和宮裡有了什麼閃失,我可擔待不起。”眼瞅著宛琬緩緩站起,冷聲道:“這天下什麼樣的女人他得不到?偏要念念不忘於你,想來真令人悲哀。”她不由憶起當年往事,他們兄弟兩人為著同一女子各不放手,後來那女子意外喪身,倒也了卻了她一樁心事。晃眼十多年已過,本以為都事過境遷了,卻不料此女子竟然沒死,橫生出來。她只怕他們兄弟倆再生事端,百般阻撓,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