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面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喊她“娘……”,第一次仰著稚氣的小臉問她爹爹在哪裡……
三年的時間,她讓自己變成了儀態萬千的古代才女,不止琴棋書畫樣樣皆通,還學了一手好醫術。不為附庸風雅,也不為謀生賺錢,只是她發現學會一樣東西可以暫時填補內心的空虛,於是她不停地學,可惜,再也沒人看見她的好。
偶爾,她會帶著綠柳出門去看看楚浩然。他就在清風觀的後山,千墨說那兒清淨,他一定喜歡的。而且,這樣可以永遠陪著鳳華。水盈也算明白了,楚浩然這一生都不可能是她的。只是她不明白命運為何要徒增這一段情緣,美麗也鋒利,輕易就劃傷了別人。
三年,沈府上下都知道她成了棄婦。她曾想過,若是沒有彥兒,自己應該早被掃地出門了吧。原來沈擎風真的可以這麼狠心,連親生骨肉都捨得拋下。旁人的猜疑,她可以不在意;姑媽的勸說,公公的嘆息,她也可以忽略;可是那天,她最心愛的彥兒跑來跟她要爹了……水盈頓時明瞭,對孩子來說,她給得愛再多也是不完整的。
她開始恨沈擎風的絕情……正在這個時候,商行的人從汴京傳來了訊息,說是沈家少爺早在外頭有了妾室,故而三年不入家門。
那一刻,她知道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門開的聲音剪斷水盈的思緒,她剛剛站起身來,彥兒便掙脫她的手,向來人奔去。
“彥兒——”
都怨府裡的人平日縱壞了他,這孩子跑到什麼地方都不怕生的……
小傢伙站到那位妝扮精緻的美人面前,仰頭細細打量了一番,回頭對水盈報告:“娘,沒有爹爹。”
綠柳忍不住“噗哧”一笑,卻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她連忙低下眉,上前抱走了孩子。
美人的視線也在主僕那三人間來回,眼中盡是疑惑:“你們是……”
唉……果然一副主人的架勢!瞧她那身行頭,明豔亮麗,倒真顯得自己寒磣了。水盈暗暗吸了口氣,儘量表現出大方優雅:“想必這位就是巧心姑娘吧,水盈有禮了。”
巧心亦斂下打量的目光,給了個客氣的微笑:“巧心怠慢了,客人請進。”
水盈愕然:“姑娘不擔心……?”
巧心嫣然一笑,將原先水盈遞上的家書亮在手上:“這是公子的親筆,假不了的。”她說得那麼篤定,甚至說是自信得近乎驕傲。
水盈笑了笑,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鬱悶。跟著巧心進了園子,穿過庭前的小徑,婉轉到了一個小花廳裡。客套過後,兩人都落了座,巧心居主位,水盈則坐了賓位。
廳內兩個女人各懷心思,寒喧過後都沒什麼好說的了。彥兒在綠柳懷裡也不安分,撅著小嘴,似是極其不爽:“娘、娘……騙人,騙人……”
水盈知道他的意思,是責怪自己沒讓他見到爹,但小傢伙這會兒嚷嚷出來可真不是時候,存心要拆他孃親的臺,方才外頭那男僕還說他們是騙子呢。
果然,巧心開始發難:“不知該怎麼稱呼夫人呢?”
“我……”她猶豫了片刻,轉而問道:“我是沈擎風的結髮妻子。相公多時未歸,家中長輩惦念,恰好我應了師伯的約上京來訪,故而到沈園看看。”
話音剛落,“哐”地一聲,奉茶的丫頭竟閃了手。茶杯在地上滾了兩圈,熱茶濺溼巧心的繡鞋。
一時間,滿屋子靜悄悄的。
巧心的表情變了又變,一青一白的,似是被氣得不輕。半晌,只聽她冷哼道:“方才說信了夫人是錯的,這下可確定家書也必定是假冒,巧心看走眼了。”
綠柳見她如此反覆無常,不由得出口反駁:“你這人怎麼蠻不講理?那封信明明是少爺的親筆,上面還有沈家的印鑑,哪裡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