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對付他的時候,挑撥離間,煽風點火,配合的天衣無縫。
顧廷煜不是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他只淡淡道:“人快死的時候,總是看的明白些,況且他們是什麼貨色,我是早明白的。”
“你倒不記掛妻女?只一味想著維護顧氏爵位。”顧廷燁譏諷道,“果然顧氏好子孫。”
“你嫂子對你不錯,你不會為難她的。你不是這種人。”顧廷煜回答的乾脆,“弟妹進門這些日子,我瞧著也是寬厚的。”
顧廷燁暗曬一聲,這人到這時還要耍心機。
“大哥的口才見長,做弟弟的竟無半句可說的。”顧廷燁冷漠的微笑著,“不過,我本就是顧家的不肖子,就為了那四個字,就要我嚥下這些年的氣,大哥未免說的太輕巧了些。也是了,畢竟受罪的不是你。”
“被父親綁了差點送去宗人府的是我;顧廷煬汙了父親房裡的丫頭,逼著人家自盡,被冤枉的是我;顧廷炳欠了嫖資賭債,跟青樓賭坊串通好後,寫的是我名字的欠條,父親幾乎打斷我的骨頭;我氣不過,去尋青樓賭坊來對質,反惹了沒完沒了的麻煩,落下滿身的荒唐名聲,氣的父親吐血。我賭氣,越鬧越兇……最後,父親傷心失望;被趕出家門的還是我。”
顧廷燁說的很輕,幾乎是喃喃自語,“……那個時候,顧府上下,有幾個人為我說過話?煊大哥倒說過幾次,後來也不敢了,尤其事關他親兄弟;旁人麼,哼哼……”
昏暗廣闊的祠堂沉入一片寂靜中,兄弟倆久久不語。
過了良久良久,顧廷煜才嘆息道:“我是快死的人了,不過遵著父親的囑託,極力維護顧氏門楣罷了。你想出氣也罷,想雪恨也罷,終歸能有別的法子,別,別,別毀了顧氏這百年基業。”話到最後,越來越微弱,幾乎是哀求了,他虛弱已極,不堪重負:“該說的,我都說了,餘下的,你自己想罷……”
顧廷燁抬頭,直直望著香案最上頭的兩副大畫,正是第一代寧遠侯顧右山與其妻之像。
顧家兒郎成年後,大多都有一對深深的眉頭,壓著飛揚挺拔的眉毛,似把一切心緒都鎖在濃墨的隱忍中。
他忽想起那屈辱的一日,他好容易才能進了靈堂,隔著棺槨,最後看老父一眼,曾經在幼小的他眼中,想山嶺一樣高大魁偉的父親,卻縮的那樣乾瘦單薄。
十五歲前,他活在自卑和倔強中,自覺出身低人一等;遇到常嬤嬤後,他知道生母嫁入顧門的真相,更是滿腹憤恨如噴薄的岩漿般滾燙,卻無法訴說,至此,他連父親也暗暗恨上了,一開口便咄咄不馴,父子之間就鬧的更僵了。
他知道顧廷煜說的話不能信。他是什麼樣的貨色,從小到大,自己還不清楚麼?
若他真承襲了長兄的爵位,能虧待寡嫂麼?
而若是真奪了爵,別房也就罷了,好歹有男人在,可她們孤兒寡母,就只能依附著別家親屬過日子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只有寧遠侯府屹立始終,頂著已故侯爺遺孀弱女的名頭,她們才能過受人尊重安享富貴的好日子。
更別說嫻姐兒的婚嫁了,那更是天差地別。
今時今日,他早已不是當日那個可以隨意欺凌或瞞騙的顧家二郎了,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他心裡也都明白的很。
顧廷煜想安排後事,想照顧妻女的將來,他就要乖乖聽話嗎?
不知不覺,頭頂一片亮光,他已走出了祠堂,迎面而來的是,一張熟悉明媚的面孔迎上來,滿是焦急和擔憂;他最喜歡她的眼睛,那樣乾淨坦然,塵埃不染。
身後是一片暗沉沉的過去,前面是明亮清冽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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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非出己願的事,顧廷燁心裡終歸不痛快,明蘭少不了好言開解,扯些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