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獸皮衣衫,赤裸著上身,此刻坐在那裡,手中拿著一塊獸骨,在一張石板上摩擦。
似乎這獸骨的形狀,與他要做出的骨壎有些不符,他要把多餘的地方擦去。
天邪子神色陰沉,望著那老者,走到其面前,盤膝坐了下來,目光移動,落在了老者正摩擦的那塊獸骨上。
老者神色如常,彷彿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了手中的骨頭上,沒有察覺天邪子的到來,也沒有看到蘇銘的存在。
他平靜的在那裡,不斷地摩擦著,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迴盪這皮帳內,更有一些飄搖出去,久久不散。
時間慢慢流逝,蘇銘始終望著那老者手中骨頭,在其這漸漸地摩擦下,被磨去了一個稜角,有了圓潤。
天邪子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同樣一直望著,神色慢慢有了變化,時而陰沉,時而明悟,時而複雜。
外面的雨,更大了,雷霆時而轟轟,有時候會出現剎那的明亮,將這皮帳內的三人身影,映照在帳皮上,晃動中又很快散去。
那老者神色的專注,讓蘇銘似有了明悟,他不知何時已經不再站著,而是盤膝坐在了一旁,望著那骨頭的摩擦,聽著那喀嚓的聲音,這一刻的他,忽然有了一種自白素出現在第九峰後,從未出現過的平靜。
此刻的蘇銘,因這平靜的凝望,沉浸在了一種如忘我的狀態裡,他的眼睛內只有那在被摩擦的骨頭,他沒有看到,天邪子坐在那老者的對面,其身上的衣著,似有了改變。
那種改變,只是瞬間發生,又再次恢復如常,若不仔細看,很難看的清楚。
時間緩緩地流逝著,不知過去了多久,那老者摩擦獸骨的動作一頓,隨著他這一頓,蘇銘整個人心神一震,目中有了清醒,他看到那老者望著獸骨,將其拿起,似在凝望。
許久,他把那獸骨換了一個位置,繼續在石板上,摩擦著。
天邪子神色越加的複雜,許久之後,他長嘆一聲,站起了身子。
在其起身的一瞬,他老者的動作停止,他再次拿起了手中的骨頭,此骨,已經被做成了壎器,在那上面,還有幾個小孔,他看了一眼後,抬起了頭,沒有去看天邪子,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蘇銘的身上。
那是一雙平靜如水的目,那是一雙似蘊含了無窮的智慧,看破了生死,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可以包容萬物的目。
那目中,存在了慈祥,存在了安然,存在了平靜,存在了一種讓蘇銘與其對望後,也隨之更為平靜的光芒。
老者抬起右手,將手中的骨壎,遞給了蘇銘。
蘇銘沉默,起身恭敬的接過這看起來很是平常的骨壎,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明白了老者看向自己的含義,他是要讓自己,去吹這骨壎。
蘇銘拿著骨壎,默默的退後幾步,坐在地上,怔怔的看著手中的壎,外面的雨嘩嘩更大,雷霆轟隆隆的不斷。
蘇銘閉上了眼,把手中的骨壎,放在了嘴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他本不會吹奏壎曲,但這些年來,他儲物袋內那殘破的發不出聲音的骨壎,卻是陪伴著他走過了很多孤獨思家的夜……
在那很多個夜裡,他一個人,默默地吹著無聲的壎,耳邊繚繞的,是那記憶裡的曲。
嗚嗚的聲音,帶著一股蒼涼,從蘇銘嘴邊的骨壎裡傳出,迴盪在這皮帳內,飄散出去,在這天地間,散了開來。
在這一刻,似乎就連外面的雷霆,也都沉默,連那雨水也都輕柔,與這嗚咽的壎曲交融,一起去奏出那思念的聲音。
蘇銘吹奏的,既是這壎的聲音,也是他記憶裡的曲,發出聲音的,是他口中的氣息透過此壎的流動,但同樣的,也是他的心,在動。
這種動,是一種歲月的流逝,是一種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