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大門緩緩開啟,朱祁鈺從裡面走了出來。 廣場上,整齊的儀仗隊,從太廟基臺下排列至太廟之外。 而儀仗隊的後方前排站著的是孫太后和錢皇后,還有吳賢妃和汪王妃。 從禮服制式上,四人基本沒有差別。 肅穆的禮樂響起,朱祁鈺在萬眾矚目中走下臺階,他需要從這裡,走到東南處的香爐前。 帝皇的冕服有些沉重,裙襬隨著踏步不斷起伏。 前方的視野中,總是帶著珠簾搖晃著。 站到焚香爐前,內侍便彎著腰,遞上了點燃後的線香。 整個過程,朱祁鈺必須目視前方,不得和左右打招呼,更不得低頭注意腳下的裙襬。 當朱祁鈺接過線香,各類貢品便被抬了上來。 隨後在禮樂最後的號角聲停止,朱祁鈺舉起線香,微微鞠躬之後,將線香插入平整的香爐之中。 這時,禮部尚書出列,呈上祭文。 朱祁鈺拿著祭文,身前便是祭祀貢品。 “袛告天地!宗廟!社稷!” “大兄不孝,致國辱喪師,毀祖宗之基業,挾虜叩祖宗之江山,陷虜庭而不修德,荒淫無度,壞我皇家之血脈。” 為什麼要在焚香爐這邊祭告? 因為這裡的設計十分獨特,當人站在特定位置,其聲音傳達至遠處的牆面,隨後再反射向其他方向。 所以,只要站在這裡,祭文便能被其他人清晰聽見。 當禮部尚書章文聽到祭文的內容,身體晃動了幾下,這不是他寫的。 他吃驚地看著那威嚴的皇帝,沒想到能做出這種事情! 正如記憶中於謙所說:“失國得罪祖宗,恐不足以示天下後世。” 對於皇家而言,最大的不孝,就是失國。 當然,眾人不知道,朱祁鎮的底線還不止這樣。 但是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孫太后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起,然後鬆開。 沒辦法,這是事實,眾人皆知而不敢宣告天下的事實。 祭告一出,便對朱祁鎮定性,這可是對祖宗天地社稷的告文,必將傳達天下。 “大兄不悌,作謀惡事,寵幸饞臣,枉顧諸賢臣老勸諫,致使重臣飲恨土木堡,祖宗精銳皆失,國朝陷於危難之中。” 不悌,原意就是不敬重長輩,而朱祁鎮對自己的定性,就是不敬重兄長,該還的,朱祁鈺都會還給他。 人群中的將領,目光黯淡,張輔是何等德高望重,最後死難土木堡。 在朱祁鎮決定御駕親征,有多少王公大臣不斷勸諫,但他就是不聽,最後那些人死了,他倒好,沒死! “大兄不仁,承先祖之基業,得位一十四年,致閩浙滿目瘡痍,黔粵民憤四起,麓川動盪不安。” 當然,這不是一個人的鍋,但是也得扣在朱祁鎮頭上。 “大兄不義,任用奸宦,邪異盈朝,濫加封賞,橫徵暴斂,視朝綱於無物,致使四海窮苦,其卻驕奢淫逸,揮霍無度,天怒人怨,四海沸騰。” “今日,朕撥亂反正,臨危受命,奉命居攝,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權而得其正者也,朕敦念親親,可仍親王之號。” “天位久虛、神器無主、人心遑遑,天地社稷人民付於朕,朕自受天命,奉天承運,保我宗廟江山永固。” “是以,大兄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穢德彰聞,人神共憤,罷黜大兄為夷王,以正天下!” 唸完之後,朱祁鈺直接將手中的祭文放置火燭上點燃,隨後拋向天空。 火焰蠶食著白紙,在半空中搖擺著,落地後已經是一抹灰塵。 朱祁鈺當然寫不出這些,但他能請教別人,比如於謙。 廣場上靜悄悄的,這祭文一出,任何事情都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孫太后和錢皇后看著朱祁鈺,眼神黯淡。 大明此時對國戚的限制很大,多是一些領俸無實權的位置。 更何況,不知不覺之中,攻守易形,朱祁鈺沒有靠什麼偽造的詔書,什麼太后的懿旨,而是靠著文武百官,乃至京中百姓的擁戴,坐上了那個位置。 這也說明了,朱祁鈺不再受她們壓制。 于謙神情莊重,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于謙知道,這是在誅心。 堂堂正正的誅心,而且,這位皇帝心善,只是禍害一下禮部,更多的,是保住了在場的文臣武將。 相信這些,很多人都能看出來。 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