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沒有強行攻城。 曲阜,是至尊的曲阜,不是孔家的曲阜,再怎麼樣,對方沒有明顯造反的情況下,也不能自己砸自己家吧? 可若是這樣,就算是石亨也命令不了裡面的縣令。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找高層領導不如找直接負責的人,曲阜的直接負責人,縣令,一直都是孔家的人。 而且,別看孔家是書香世家,但是歷朝歷代的發展,旁支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了,更何況,還有著數不清的佃戶和奴僕。 縉紳維護自身階級,暴力便是必須的。 不過,石亨遠遠看著城牆上的那些強奴,眼神很是不屑。 一副副痞裡痞氣的樣子,不過是隻能欺壓百姓的狗奴才罷了。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 在極限施壓下,沒多久,孔家裡的人就分成了兩派。 一派要將孔彥縉交出去,另一派則是覺得,若是這麼做,那麼孔家的體面就沒了,交孔彥縉可以,但要體面。 說來說去,孔彥縉已經被拋棄了。 雖然身坐在家主之位,但是,猶如木偶一樣,孔彥縉忍不住咧開嘴,笑了起來。 皇帝都是有能者居之,更何況一個家主之位。 於是,他起身,說道:“既然要體面,那自當吾親自和那城外石亨談。” 石亨之名,京城一戰便已在外。 孔家所有人都看向孔彥縉,沒想到這家主平時那麼齷齪,現在卻變得這麼有擔當。 若是現任家主,敢作敢當,自當是一種體面。 衍聖公,說到底也不過是孔廟的管家。 時間已經過了太久了,子孫也不是子孫了。 孔克昫聞言,不由得抬眉,他不是那麼相信孔彥縉有這種膽識。 很有自知之明的孔克昫知道,孔家若是有膽識,也不會成為五十八代家奴,二十四朝貳臣。 在孔家孔氏族人眼裡,正是因為這樣,孔家才能源遠流長。 流長的是血脈,而孔子的傳承,並不需要這些血脈。 “好,家主老爺有此擔當,我等自當相陪。” 另外的孔氏族祖點了點頭,很滿意說道。 有著長輩一錘定音,其他人也樂呵呵的要去看孔彥縉自首。 一群人,足足三百多個,從孔府走出來後,各自的奴僕站在外面,垂首等待,見狀也默默跟了上去。 所過之處,沿街的房屋裡,不斷有人走出,加入了隊伍之中。 到了城門下,已經是近千人的規模,他們都有一個姓,那便是孔。 沒有登上城頭,孔彥縉下令開啟了城門。 發現了異動,斥候回報,曲阜城門開,孔彥縉從城內走出。 聞言,石亨也披甲上馬,跨在馬背上,帶著一群親衛,還有讓大軍運作了起來。 兩方不需要通報,朝著中間前進,石亨估量著,城頭沒有火炮,在箭矢射程之外勒住了韁繩。 “吾乃衍聖公,孔彥縉,見過石總兵。” 站在馬頭前,抬頭看了一眼石亨,孔彥縉躬身作揖。 “某就不多做介紹了,你是來認罪的?” 石亨連馬都沒有下,依舊保持著居高臨下的狀態,俯視著眼前的人。 就連石亨也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可以居高臨下俯視衍聖公這個聖師後人。 孔彥縉揚起嘴角,笑道:“是也不是,是吾做的,吾認,不是吾做的,吾不認。” 石亨頓時皺下眉頭,眯著眼盯著孔彥縉,這話的意思,有不少理解方式。 可是,沒等石亨開口,孔彥縉雙手握拳,伸在身前,說道:“吾願戴罪立功,舉報孔氏一切不法。” 話音剛落,那身後孔家族人發出一聲暴怒,道:“孔彥縉!爾敢!” 開口的是那族祖,他怒視孔彥縉的背影,這孔彥縉,要讓整個孔家和他一起陪葬。 “放肆!” 石亨頓時抬頭,一聲大吼的同時,目光就鎖定了那開口之人。 要知道,石亨可是經歷屍山血海的宿將,身上帶著氣息在生氣的情況,還是很駭人的。 再加上身後的大軍,石亨斥責,孔家族祖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被孔彥縉帶出城,失去了城牆的保護,面對大軍,這些人根本提不起氣勢。 “本將與衍聖公對話,豈是閒人所能插嘴!” 石亨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再投向孔彥縉,說道:“可,但朝廷做事,講究人贓俱獲,你空口可是無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