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天,牽動了嘴角苦紋,聽他幽幽地道:“瓊姑娘,天下人人等高,無論男女老幼,每個人生來都有一柄劍,無論是皇帝還是乞兒,除非自己甘心棄劍順從,否則誰能左右他們的命運?”瓊芳喃喃地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盧雲眯起了眼,黯然道:“濯纓濯足,皆由自取……方今世道如此,未嘗不是大家心中所願?何須誰來痛心疾首、誰來大聲疾呼?”聽得盧狀元如此頹廢,瓊芳已是呆傻了,她不惜簧夜來找這個人,正是因為那句“正道”,豈料盧哥哥變成這個模樣?眼看小姑娘眼眶紅了,隨時都會哭,盧雲低下頭去,輕撫她的面頰,柔聲道:“瓊姑娘,盧某離鄉一十三載,功名有了,官做了,命也丟了。浮生若夢,但願後半生能愛該愛的人,去做該做的事,這是我最後一點心願,盼你體諒。”
瓊芳心中發冷,若非親耳聽聞這些話,當真打死也不信。她撲入盧雲懷裡,用力打著他,哭道:“假儒生!騙子!只顧自己好,不顧別人死活,自私自利,什麼做對的事情,全都是假的!騙的!”
誠哉斯言,此際盧雲早非弱小,以武功而論,他內外精修,武功大成,說來江湖上並無幾個對手。誰知他心有千千結,再再難解,終於讓他形銷骨立,宛若廢人。瓊芳說他不顧天下人死活,倒也不算說錯了。
瓊芳趴在盧雲的懷中,只是又哭又罵,悲憤無已,盧雲卻也沒推開她,他遙望滿街人潮,回思多年來的際遇起伏,心中自是感慨無限。
沒人懂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最後一役就已經結束了。在那篤信的志業崩毀之時,他的長劍早已斷折,他的火焰也己熄滅,如今面對失望的人間,他不過是個過客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雲始終默默無言,他聽瓊芳哭得悽慘,只趴在懷裡不肯走,盧雲本性並非冷漠之人,眼見小姑娘神情若此,不由略起憐意。他輕撫瓊芳的發稍,柔聲道:“瓊姑娘,這十年下來,我心裡一直有個疑惑,始終無法清澈。如果你能為我解開,也許我還能替你做點事。”瓊芳心中生出希望,急忙抬起頭來,拼命頷首:“行!你想問什麼難題,全都隨你!”她不知盧雲要出什麼怪題目下來,正慌張忖量間,卻見盧雲舉起手來,遙指街中的臘肉鋪,低聲道:“瞧那兒。”
時在午夜,夜市喧騰,鬧街上擠滿了百姓,瓊芳順著盧雲的指端去望,只見一名少年伏在臘肉攤旁,年約弱冠,看他鬼鬼祟祟,正將幾條臘肉藏入懷中,卻是在偷東西。那店鋪主人忙著招呼客人,竟是不覺不察。瓊芳向來嫉惡如仇,路見不平,便要高呼示警,哪知盧雲伸手攔住,搖頭道:“瓊姑娘,在你呼喊之前,盧雲想請你回答一事,什麼是你心中‘對的事情’?”
瓊芳不假思索,小偷兒不勞而獲,竊盜旁人辛苦所得,怎能不加嚴懲?凜然便道:“盧哥哥,偷竊便是錯,包庇便是罪,我今日不去揭發他,來日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受害。我這樣回答你,可還妥適麼?”盧雲垂下頭去,輕輕嘆了口氣:“你能見義勇為,那是再對不過了。”
瓊芳聽他誇獎自己,大喜之下,急忙取出了摺扇,奔入街心,提聲便是一喝:“站住!小偷兒!”京城女俠到來,那少年給叫破了行藏,一時大驚失色,抓起了臘肉,拔腿直奔。街上百姓紛紛醒覺,怒喊道:“又是他!又是這小子!大家快追!”
瓊芳聽了那個“又”字,已知來人是個慣竊。看那少年眼明手怏,須臾間奪路而逃,直朝一處陋巷竄去,轉看眾鄉親嘩嘩奔走,猶在人潮中四下搜尋,卻已給甩脫了。
瓊芳身懷武功,江湖也頗有閱歷,哪怕一個少年小偷?一時不慌不忙,轉朝街上瞧去,只見盧雲放落了面擔,也正朝自己走來。瓊芳心下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