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海。
秦將軍與盧知州,兩人對面站立,八尺二寸的狀元郎右手持劍,環抱嬰兒,放聲大哭:“仲海!你也要攔我麼?”秦仲海搖頭道:“把孩子放下,你會害死自己的。”
盧雲毫不理會,反而向前行上一步,他將那嬰兒高高舉起,送到了秦仲海面前,悲聲道:“看著他!”他見秦仲海不理會自己,登時厲聲狂叫:“看著他!”
秦仲海濃眉微微一挑,凝目望著那孩子。此時那嬰孩就在面前,與他相距不過數寸,只見那孩子啊啊哭泣,手腳不住抗拒,好似十分害怕自己。盧雲咬牙忍淚,哽咽道:
“看他,他不過是個孩子……他的爹爹是柳昂天,他的媽媽是七夫人,你全都認得的,你忍心讓他死麼?”聽得“七夫人”三字,秦仲海忍不住雙肩輕顫。他撇開目光,低聲嘆了口氣,卻沒說話。盧雲悲聲道:“仲海!昔年你我同生共死,你若記得咱們的交情,那就放過這孩子!”
炮聲隆隆,情勢危殆,秦仲海仰天無語,神態靜默中帶著嚴肅,滿場眾人鴉雀無言,都在等他回話,過得良久,秦仲海背轉身子,低聲道:“好兄弟,讓我幫你吧。”
他背對著盧雲,輕輕嘆了口氣。猛然間,只聽他大吼一聲,身影迴轉,刀光閃動,那刀鋒卻直朝嬰兒腦門砍落。
變故陡生,滿堂將士無不大驚,秦仲海刀法通神,打通陰陽六經之後,武功更達宗師境界,便要當著盧雲的面前斬殺嬰兒,也是輕而易舉,何況他事先回轉身子,鬆懈了對方的防備?便算寧不凡親至,卓凌昭復生,此刻也只能殺傷秦仲海,卻無人能讓他收住鋼刀。那嬰兒已是非死不可。
盧雲驚駭莫名,眼見那鋼刀已至嬰兒額頭,眉間更被砍破流血,盧雲狂嘯一聲,赫地向前撲出,竟以自己的額頭去擋刀鋒!電光雷閃之間,鋼刀染紅,盧雲的眉心噴出熱血,他目光悲涼,帶著深深的不解,霎時身子晃了晃,向後緩緩軟倒,再也不動了。
秦仲海看著血水從好友的額頭流出,沿著鼻樑流下,他張大了嘴,滿臉都是錯愕。二人自京城相會以來,從此結為生死莫逆,如今自己的鋼刀竟然斬在他的額頭上?秦仲海嘴角抽動,握著刀柄的大手更是微微顫抖,良久良久,竟都無法動彈。青衣秀士等人大驚失色,紛紛搶了上來。常雪恨顫聲道:“老大,你……你殺了他……”
秦仲海震動之下,竟已無法言語,他蹲在地下,便要去抱盧雲,正在此時,一個女子撲了過來,將他一把推開,跟著又打又咬,大哭道:“不要、我不要這樣的山寨!秦仲海,我寧願回去開客店!你不可以變成這樣……不可以啊……”那女子滿面淚水,正是言二孃,秦仲海咬牙低頭,任憑言二孃揮打自己面頰。滿堂英雄有的震驚,有的懼怕,陸孤瞻掩面不語,煞金低頭嘆息,此時連炮聲都停了,除了言二孃的哭叫聲,其餘別無聲響。
青衣秀士取出手帕,抹去盧雲與那嬰兒臉上的血跡,霎時見到了兩人額上的刀痕,秦仲海那刀劈得太快,先中嬰孩,再中盧雲,都是正正砍在眉心之間,長約半寸。只是說來僥倖之至,那刀雖然砍入額頭,卻未破腦,想來秦仲海內力之強,已至收發由心的境界,竟在盧雲衝來的剎那收刀止力,這才保住了兩人的性命。只是青衣秀士心裡明白,秦仲海出刀如此之重,真是有意殺死那嬰孩,說來若無盧雲那奮不顧身的那一擋,天下間無人可救那孩子。
猛聽殿外傳來探子的呼喊:“秦將軍!止觀大師說不能等了!朝廷大軍要殺上來了!”
大敵當前,秦仲海驀地醒覺過來,他推開了言二孃,低身向地,便要抱起嬰兒。正在此時,一隻大手搶先伸來,早一步將那嬰孩收入懷中。秦仲海凝目看去,眼前站著一名老者,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
師父來了。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