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有些迷惑,然後,他忽然僕向她,取走了她懷裡的古箏,他握住她的雙手,深沉而懇摯的說:“有沒有想過一個畫面。冬天,窗外下著雪,有個燒得很旺的壁爐,壁爐前,有個男人在看書,兩個孩子躺在地毯上,和一隻長毛的小白狗玩著,女主人坐在一張大沙發中,輕輕的彈弄著古箏。”她的眼光閃了閃。“什麼意思?”她問。“我在美國D?C有一幢小小的屋子,D?C一到冬天就下雪,我們的屋裡有個大壁爐。”他說:“我很少住到那兒去,一來這邊的工作需要我,二來,沒有女主人的家像一支沒有主調的歌,沉悶而乏味。”
她抬起眼睛來,定定的看他。奇怪這麼些年來,她從沒有注意過身邊這個人。奇怪著他講這話的神情。平靜,誠摯。但是,並不激動,也不熱烈,沒有非達目的不可的堅持,也沒有生死相許的誓言,更沒有愛得要死要活的那種炙熱。這和她瞭解的感情完全不同,和她經歷過的感情也完全不同,這使她困惑了。“你在向我求婚嗎?”她坦率的問。
“一個提議而已。”他說:“並不急。你可以慢慢的考慮,隨便考慮多久。”“你很容易為你的家找個女主人,是不是?”她說:“為什麼選了我?”他笑了。凝視著她。“並不很容易。”他說:“五年前,你沒有正眼看過我。你那幻想世界裡的人物,我完全不符合。你一直生活在神話裡。”
“噢!”她輕呼著,訝異著。五年前,難道五年前他就注意過她。“而我呢?”他淡淡的說:“我的眼光也相當高,很難在現實生活中找到理想的人物。男女之間,要彼此瞭解,彼此欣賞,還要──緣分。”“這不像心理醫生所說的!”
“暫時,請忘記我是心理醫生,只看成一個簡單的男人!好吧?”“你並不簡單。”她深思著:“為什麼在美國?為什麼在D?C?”“我在那兒有聘約,有工作。”他看了她一眼。“最主要的,我要帶你離開臺灣,我不想冒險。”
“冒險?”她驚奇的問:“冒什麼險?”
“你在這兒有太多回憶,換一個環境,能讓你比較清醒,來面對這個真實的世界。你心靈中有個影像,對你、對我都不好,假若你有決心擺脫這個影像,擺脫你腦中那份浪漫色彩濃厚的愛情觀,我們離開這兒!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家庭主婦,雖然平凡,保證幸福。”
她看他,不說話。如果沒有愛情作基礎,婚姻怎麼會幸福?你是心理醫生,你不知道人類內心的問題有多麼複雜嗎?心中的影像?你指的是誰?文樵?還是高寒?你到底瞭解我多少?居然敢作如此大膽的“提議”?
他緊握了她一下。“想什麼?想我太冒失,太大膽?”
“噢!”“這種提議需要勇氣。”他笑笑,放開了她的手,他拍拍她的肩膀。“但是,絕對不是對你的壓力,你可以很輕鬆的說不,放心,說‘不’並不會傷害我!”
“那麼,”她舔舔嘴唇:“你的提議並不出於愛情?你並不是愛上了我?”“愛有很多種,人也有很多種,”他看她,認真的。“不要拿你經歷過的愛情來衡量愛情。你,倩雲,和你的朋友們……多半從小說和電影裡去吸收有關愛情的知識,於是,愛情就變成了神話。盼雲,我很喜歡你,喜歡得願意冒個險來娶你,但是,我並沒有為你瘋狂,失去你,我也不會死掉。”
“冒個險,你一再提這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你的愛情觀和我不一樣,這樣的婚姻本身就很危險,你希望的男人,是可以為你生為你死的那種!”
“你不是?”“不是。”她凝視他,思索著他的話,看著他的表情。神話?愛情是神話嗎?她已經遭遇過兩次“神話”,帶給她的都只有椎心的痛苦。或者,她該只做個平平凡凡的人了;或者,只有平凡的人才有資格享受幸福。她想得出了神,想得有些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