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從中起事,則長毛禍亂放平,新禍又起,相信這樣的局面,你也不想看到。因此唯今之計,只有緩緩後圖,左公以為然否?”
左宗棠這才釋然,大喜道:“沒說的。老弟能與我推心置腹,左季高唯有鞠躬盡瘁!”
蕭然道:“大人先別客氣,蕭然還有一事相求。”
左宗棠道:“老弟的事,便是我的事,但說無妨!”
蕭然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道:“長毛禍亂已平,江南一帶已無匪患,各地軍備,包括地方團練,還都是戰時的編制。一方面朝廷要支付大筆的軍餉,另一方面,這些軍隊也造成了地方督撫的戒備鉗制。裁軍之議,早在年初已有爭論,只是北邊一亂,這事就擱了下來。目下又是剛剛遷都,如果朝廷出頭來下這個詔令,難免會引起地方上的一些流言,所以我想請左公出面來挑這個頭,給朝廷具一道奏摺,請求裁軍。你看如何?”
左宗棠面色登時變得凝重起來。關於裁軍一事,的確是早有主張,事實上為了維護地方安定,裁軍也是勢在必行的。但是作為地方大佬,誰不想自己的實力更雄厚、勢力更穩固?曾國藩素來謹慎,裁撤湘軍時還要推三阻四,一直到調直隸任才肯遣散部隊,更不用說左宗棠了。沉吟了半晌,道:“非是季高不肯從命,只是這件事,實在是棘手得很。我部下楚軍六萬餘眾,裁撤多少合適,有待商榷,這是其一;江南各省,除去漢軍跟地方團練,還有八旗軍,這些個公子兵、老爺兵,餉銀那的勤,平日裡遊手好閒惹是生非,打仗的時候狗屁不是。真要裁軍的話,他們怎麼算?這是其二;第三個,要我帶頭裁軍,也無不可,只恐回頭朝廷下了詔令,而其他督撫不能夠令行禁止,卻又如何?”
蕭然很是乾脆的道:“裁軍數量,還要由兵部、戶部會同布軍衙門,再行議定。八旗軍跟漢軍,無論戰時編制如何,一律都要裁減。至於第三個麼,呵呵,你想,如果你率先上折請奏裁軍,李鴻章的淮軍又該如何?如果他拒不裁軍,那麼便給了其他督撫以口實,因為遷都江寧這件事,所有人可都瞧著他眼眶發青呢。以李鴻章的精明,必然會主動要求裁軍。如果江南實力數一數二的淮軍、楚軍都裁了軍,你認為其他各省,還有誰敢不聽令?”
左宗棠揣摩著這幾句話,漸漸笑了,頜首道:“原來如此!老弟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高明!多虧老弟點醒,這件事我回去就辦。”
兩人相視而笑。當下又就時局政務,以及新近跟英法美三國簽署合約一事,談論一番。中國政府一雪前恥,終於揚眉吐氣,而西方歐洲列強此時正鬧的不可開交,說起來實在是大快人心的事。而讓蕭然倍感欣慰的是,這位左季高果然如歷史說述,外交態度上,可稱是位強硬分子,這一點與自己不謀而合。
第一百八十一章 裁軍
左宗棠的這一番攀談,直到午時才算結束。左宗棠率,頗對蕭然胃口;而蕭然對政局的敏感、前瞻和洞察力,還有果決明快的作風,都令左宗棠極為歎服,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也許是由於年紀的關係,蕭然言語之中,難免帶出些直率,心機跟城府也遠不如官場老手那般油滑深沉,但是對於大局的判斷跟掌控,卻又極為老道,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左宗棠對時局的諸多疑惑,他都對答如流,侃侃而談。這相互矛盾的兩面,竟在他身上居然如此巧妙的結合起來,形成一種獨特的風格,愈加令左宗棠欽佩不已,在他看來,即便是諸葛年少、公瑾當年,怕也不過如此吧?
當然,如果他直到蕭然是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投機分子,故意一定會萬分鄙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