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過酒來,一飲為快。不多時,天色漸黑,室內華燈初上,眾人一同用餐。不久,內大臣便命雲居雁回內房。因有讓她入宮打算,便將二人強行疏遠,甚至雲居雁的琴聲,也嚴加隔絕,不讓夕霧聽聞。侍候太君的幾個老年傳女躲於一旁,竊竊私語:“長此以往,恐有不測!”
內大臣聲言出去辦事。豈料剛一出門,又偷偷摸摸地閃進了他恩寵的侍女房中,密談逗鬧一番,悄悄地溜了出來。半途忽聞有人在暗處私語,甚覺疑惑,便側耳偷聽,原來是兩個侍女正在說他呢。但聞一人道:“老爺自作聰明,為女兒著想,其實天下父母何等糊塗呵!瞧著吧。照此下去定會出事的。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此話卻無道理。”她們正譏笑他。內大臣想道:“原來竟有這般醜事!我以前並非沒有防範,難念及二人均為孩子。豈料竟讓其鑽得空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這才如夢初醒,悄然而去。剛一上車,驅車者便大聲喝駕。侍女們相互言語道:“都什麼時候了,老爺才動身。不知他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此年紀尚不守規矩。”議論他的兩個侍女說道:“適才一陣濃烈衣香飄來,還以為夕霧少爺呢,原來卻是老爺!哎呀,不好了!他一定聽到了我們剛才所說的話。這老爺可不好惹的。”大家心下不安。
內大臣一路思緒萬千:“成全他們,也並非何等壞事。然站表姐弟結好,平凡俗氣,難免外人說三道四。況且源氏壓制我女兒弘徽殿女御,至今我尚難嚥恨。若雲居雁入宮伺候太子,也許還會為我爭氣,可藉此女……真遺憾啊!”源氏與內大臣之間,表面一直和睦,但為權勢卻素有爭執。想起昔日所吃之虧,內大臣又惱又恨徹夜難眠。他估計太君定然知道此事,只因分外疼愛這孫女與外孫,便順其自然。又想起那兩個侍女的嚼舌來,心緒甚是不寧。內大臣性情耿直,鋒芒畢露。故此心煩意亂,難以自控。兩日後,他又去參謁太君。太君見他常來請安,心中甚是喜悅,認為大可嘉許。雖接見兒子,但兒子終為內大臣,也需慎重。此刻她頭髮短若尼姑,身著新衣,正於屏後正襟危坐。內大臣因心緒不佳,直接對母親說道:“兒子此刻前來參謁,心中極為不快。每次來此,連侍女也瞧我不起,真乃畏縮之至!兒子不才,但素來母訓是懂的,從不敢違逆母親。可雲居雁這女子不守閨條,我惱恨之極,忍無可忍,不禁要埋怨你老人家了。”說著,以手拭淚。太君大為吃驚,那化妝得漂亮的臉驟然失色,眼睛也瞪很大了,問道:“到底怎了?我此等年紀,還要愛你怨氣!”
內大臣也頗感唐突,忙解釋道:“兒子將幼女奉託太君,自己沒能盡為父之責。只因心繫長女,煞費苦心送她進宮,當上女御,只盼有朝一日冊立為後,豈知有此敗局。兒子雖未撫育幼女,然深信太君教養有道,倒無所掛牽。豈知她與夕霧通好,遺憾之至!夕霧雖博聞強記,讚譽甚高,但若草率訂下如此姑表之親,傳出去定會被外人恥笑。便是平常百姓,也會羞恥不已。為夕霧計,還是另擇非親之貴府,也可榮耀東床。再說,近親結姻,源氏太政大臣必定不悅。太君若想成二人之事,也不能瞞著我這父親,以便籌劃,將婚事辦得堂皇些才是呀!任之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真讓我痛心疾首啊!”太君做夢也未曾料得此事,覺得出其不意,答道:“此番言語,也不無道理。但兩人的打算我茫然不知。倘真如此,我心更難安,怎能與他們一同受此罪責?自體將她與我撫養之後,我疼愛備至。周全思慮,比你過之而無不及,極欲將她養得至為優秀。但年幼若此,作為長者溺愛是有的,倘說我縱容他們談情說愛,則從何談起!且問你從何得知?輕信謠言肆意妄為,委實不該。證據俱無,你要毀掉人家的名譽麼?”內大臣答道:“母親息怒,孩兒不敢。眾侍女狐言鬼語,我心有餘悸。”說罷告退。
熟知內情之人,對此深為同情。那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