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點。
一輛摩托車有些突兀地駛入鄭老四家院子。
夜裡靜悄悄的,遠處的山尖,懸著一彎殘月,那光,淡得像星子。
周婷婷往門外一看,從摩托車上跨下來的,正是那個她極其不想見到的人——孫越,每次這個人到家裡來,他心底會生出一種隱隱的不安。孫越走進屋裡,周婷婷笑著,請他往沙發上坐。儘管心底不喜歡眼前這個人,可週婷婷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孫越往沙發上一坐,問,“四哥不在家?”
周婷婷本來想說鄭老四出遠門了的,想想不妥,又只得據實以告,說,“感冒呢,樓上躺著的,你吃飯了沒有?”
孫越說,“吃了的。”說話的時候,他臉上那觸目的疤痕像一條可怕的蟲子在蠕動。
周婷婷說,“你不要客氣,要真沒吃的話,我給你做。”
孫越說,“吃了的吃了的。”
周婷婷問,“要不要,我去喊你四哥下來?”
孫越說,“那麻煩嫂子你了。”
周婷婷泡了一杯茶,遞在孫越手裡,就轉身上樓找鄭老四。鄭老四正在樓上大廳裡拿著個刻刀,雕刻他前幾天剛買回來的那個紅木疙瘩,周婷婷走到跟前來了,他也不抬一下眼睛,擺弄著手裡的紅木疙瘩,問,“啥事?”
周婷婷沒好氣地說,“啥事,孫越又來了。”
鄭老四怔了怔,放下刻刀,抬起頭來,望著周婷婷,說,“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周婷婷說,“誰知道呢,肯定沒好事。我跟他說,你感冒了,躺著的,見他不走,我這才上來叫你的。”
鄭老四心底清楚,孫越既然來了,見不到自己,肯定不會輕易走的,囑咐周婷婷說,“你先下去,我這就來。”
周婷婷下樓去了,鄭老四走到洗手間,開啟水龍頭,捧一捧冷水,洗了個臉,又拿毛巾擦了擦那一張略略有些萎靡和浮腫的臉,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下路見孫越。
孫越見了鄭老四,趕忙起身問候。
鄭老四擺擺手,示意說,“,快快請坐。”
孫越等鄭老四坐穩了,這才跟著坐下。
鄭老四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說,“阿越,咱們這是多久沒見了?”
這話裡的語氣,孫越聽得出來的,那意思是,前不久不是才見過嗎,現在風聲那麼緊,你咋又來了。總之,那都是在責備孫越不懂事,不體諒人。不過,臉上堆著的,卻是和和藹藹的笑意。這叫什麼,這就叫笑裡藏刀是吧?
孫越一面心底那般忖度著,一面不無抱歉地說,“我知道不該在這時候來找四哥您的。”
鄭老四說,“哪裡的話,我鄭老四是那樣的人嗎,兄弟遇著麻煩了,我就躲!”
孫越說,“四哥,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鄭老四說,“這就對了嘛,有困難,找四哥。什麼事,你儘管說就是。”
孫越說,“四哥,這次,我真是遇著難處了。我這不是想替你出口氣嘛,搞大河灣煤礦那動作,搞得大了點,驚動了縣裡,縣的督導組來了,把大河灣那一波風浪給平了,又重新啟動了對我的調查,趙興國跟瘋狗一樣,追得很兇。我這不是怕真的出了事情,會連累到四哥你,那罪過就大了。我來來回回想了好幾天,還是覺得出去避避風頭。這不,正好今天晚上,來徵求一下四哥你的意見嘛。”
鄭老四說,“阿越,你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我沒意見,要往哪個方向,想好了沒有?”
孫越說,“雲南那邊吧。”
鄭老四問,“啥時候出發?”
孫越說,“就這兩天。”
鄭老四說,“這事,越快越好。趙興國那狗鼻子,靈得很呢,別被他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