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套麻煩花樣,後面又加上皮鞭子闢辟啪啪的威嚇,這樣更折騰得馬死了一半多。
尋常人常以馬遇見伯樂為佳話,但莊子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馬自由自在地在野外奔跑才是合乎自然的,而伯樂之類的人強行馴馬被以為是有違馬的天性的。莊子的思想中,常這樣認為,他常覺得遠古之時,人們無拘無束,以禽獸為友,憨厚無知,純真樸實的年代最為理想。可惜,莊子的這些夢想卻隨著歷史的發展變得越來越遙遠,到了明清之時,桎梏越來越多,繩索越來越緊,以致於人們都變成了思想上的畸形兒,越來越喪失了天性、人性。龔自珍先生內心中恐怕就非常贊同莊子的思想,他在《病梅館記》中寫過:有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
予購三百盆,皆病者,無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療之:縱之順之,毀其盆,悉埋於地,解其棕縛;以五年為期,必復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畫士,甘受詬厲,闢病梅之館以貯之。
嗚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閒田,以廣貯江寧、杭州、蘇州之病梅,窮予生之光陰以療梅也哉!這個文章中學語文課本里講過,我就不譯了。此處,龔自珍的文章和上面所引莊子的文章思想是一致的,不過龔自珍身當清朝禁錮愈顯嚴密的時代,文中的悲涼憤慨更有過之。因此龔自珍先生也被當時視為狂狷之士,他二十六歲時曾寫了本集子,稱為《佇泣亭文》,送給當時的一位學者王芑孫看。王芑孫看了大跌眼鏡,因為書中幾乎全是激憤之語,是他這樣“規規矩矩做人”的老儒不敢想像的,於是這王老儒邊看邊搖頭,給龔自珍批道:“……至於詩中傷時之語,罵坐之言,涉目皆是,此大不可也。”可見莊子所說的“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一點也不假,信奉道家思想的人多少都有點不合世俗,被看成孤僻的怪人。
筆者也是這樣的思想,對於花草樹木,都不喜歡將它們修枝捆紮。可惜現在園藝業也趨向西洋化,往往喜歡弄修剪整齊的草坪,剃了平頭般的冬青黃楊,士兵出操一樣整齊的樹林,大失天然之趣。而中國的傳統園林卻不這樣,中國的古園林講究“雖由人作,宛自天開”,往往貼近自然,有渾然天成之感。我們看葉聖陶先生在《蘇州園林》一文中寫的:至於池沼,大多引用活水……池沼或河道的邊沿很少砌齊整的石岸,總是高低屈曲任其自然。還在那兒佈置幾塊玲瓏的石頭,或者種些花草:這也是為了取得從各個角度看都成一幅畫的效果。池沼裡養著金魚或各色鯉魚,夏秋季節荷花或睡蓮開放。遊覽者看“魚戲蓮葉間”,又是入畫的一景。蘇州園林栽種和修剪樹木也著眼在畫意。高樹與低樹俯仰生姿。落葉樹與常綠樹相間,花時不同的多種花樹相間,這就一年四季不感到寂寞。沒有修剪得像寶塔那樣的松柏,沒有閱兵式似的道旁樹:因為依據中國畫的審美觀點看,這是不足取的。……蘇州園林與北京的園林不同,極少使用彩繪。梁和柱子以及門窗欄杆大多漆廣漆(廣漆,天然漆的一種。由熟漆或生漆和熟桐油調製而成。那是不刺眼的顏色)。牆壁白色。有些室內牆壁下半截鋪水磨方磚,淡灰色和白色對襯。屋瓦和簷漏一律淡灰色。這些顏色與草木的綠色配合,引起人們安靜閒適的感覺。是的,中國古人的審美觀一向是崇拜自然,貼近自然的。看一下明代文人程羽文筆下的所推許的家居環境:
十四、順應造化的真趣--道法自然(2)
門內有徑,徑欲曲;徑轉有屏,屏欲小;屏進有階,階欲平;階畔有花,花欲鮮;花外有牆;牆欲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