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嚴厲而略帶低啞的沉重粗嗓由身後傳來,對此聲音不陌生的溫綠菊先吸口氣才轉過身,端雅的秀容如臨大敵的繃緊,冷淡而不帶溫情的低喚──
“外婆。”
身形瘦長面帶威嚴,兩旁顴骨微微凸出,多年飲茶養生使得她不見老態,還算平滑的臉頰顯得年輕,她已年近七十,但外觀看來頂多五十出頭。
端坐正堂的老婦沒有一絲笑容,僵冷的神情似許久不曾展露歡顏,嘴角兩側的肌肉已然僵化,宛如石像一般動也不動。
她給人的感覺不只是疏離,還帶著一股天生的冷漠,好像她一生下來就不會笑,決心和這個世界為敵。
當她用冷冷的銳利眼光一掃,十之八九的人會以為置身北極,手腳驀然發冷地顫個不停,急著找件冬衣禦寒。
沒幾人知道她也曾有過飛揚的青春和歡笑,但是為了自家茶園的生存忍痛揮別愛人,下嫁年紀大她二十歲的中年漢子為妻。
從她出嫁那日起她就沒再笑過了,連輕輕扯動嘴角的動作都不曾有過,面容冷肅一天沉過一天,終於成功隔離眾人對她的喜愛。
而她也孤獨了一生。
“你的職業是律師?”
不受她冷厲眼神影響的初行雁,態度自若地迎向她。“是的,我是律師。”
“菊兒沒告訴你,我最痛恨貪婪的律師嗎?”阮金花語氣深責的瞄了外孫女一眼。
“並非每一個律師都貪婪,我自認為品行端正、為人正直,堪稱受人讚許的好律師。”他鏗鏘有力的回道,不帶一絲逃避。
“你沒為作奸犯科的人做過辯護?你沒讓殺人犯無罪釋放?你看到貧苦無依的受害者會主動伸出援手?你沒用誤導的手法讓無辜者反成被告?”她字字句句都含著令人無法狡辯的控訴,好像她是受過迫害的法官,正嚴詞厲色地斥責不法之徒,考慮加重刑罰判處死刑,不得上訴。
眼睛眯了一下,初行雁不疾不徐地開口,“人都有自新的機會,犯過錯的人一樣有重新做人的選擇,不能因他們犯的錯而完全抹殺這個人。”
“強詞奪理。”律師靠得是那張嘴吃飯,豈能不鋒利。
“理字站在法上得到公平對待,無心的過失值得寬諒,世界上沒有聖人,誰又能擔保自己不會犯錯。”律師為人辯護不分物件,這是職責所在。
不管當事人有沒有罪。
“年輕人,你還真善待自己,就算殺了人家一口子人也能不當一回事,你的心比我老人家還狠絕呀!”阮金花不留情地冷斥他助紂為虐。
好人得不到保障,壞人逍遙法外繼續為惡,這不就是律師造成的結果。
法律只保護有錢人。
表情略微一變的初行雁額側開始冒冷汗。“法律講求證據,有罪的人還是難逃法網。”
“如果證據是捏造的或被銷燬了,那麼你就是幫兇,你能問心無愧嗎?”她的雙眼凌厲,像要一箭射穿他的斯文面具。
“我……”
頭一回他有被打敗的感覺,老人家的犀利幾乎叫人招架不住,每一句問話都切入重點,直接堵死他的退路,讓他有捉襟見肘的窘境。
她若生在古代必是女巡撫,替天行道毋枉毋縱,只要犯了罪的人一律處重刑,不得翻案的老死獄中。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一提到這位老人家,所有人的聲音立即消失,戰戰兢兢的斂起笑臉不再交談,如臨大敵的進入備戰狀態。
幸好她和他的年代不同,不然他這王牌大律師就沒得混了,只有挨轟的份。
“無話可說了吧!正直之人也不過是妄言而已,驕矜自大又豈是品行端正。”阮金花的眼中只有冷意,沒有一絲歡迎之意。
看了一眼心愛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