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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京真的有意請我去中國科學院任職,那先接受我的兩個條件:〃第一條,允許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馬列主義,並不學習政治;第二條,請毛公或劉公給一允許證明書,一座擋箭牌。〃他不僅不願意宗奉馬列主義,還要毛澤東或劉少奇給他一紙證明,這自然就是告訴汪籛,一切都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汪籛乘興而來,敗興而去。此後數年,北京方面一直都不放棄,繼續動員與陳寅恪關係不錯的學者或知名人士,透過不同途徑勸其北上。作為陳寅恪的昔日至交,劉文典自然也〃跑不掉干係〃。1956年3月,作為全國政協委員的劉文典在北京開完會後,心思重重地踏上了歸途。他沒有直接回雲南昆明,而是中途在四川成都停留了幾天。他和陳寅恪共同的好友吳宓住在那裡。

這一年的3月6日,《吳宓日記》作了如下的記錄:

晚飯後,劉文典、彭舉同來;舉旋去,與典久談。典寫示寄寅恪詩(二句注,〃當時傳聞宓墜樓自殺〃)。旋乘汽車至典館舍(省府第一招待所在本館之背,由暑襪街續往,實甚近),烹茗細談。典述(一)典近十年之情況,此次赴京之使命,留此之原因;(二)寅恪近況,政府命典作說客,典欲宓代往(宓決不效華歆之對管寧,但未明說);(三)典在京遇稻(仍住受璧衚衕九號)之詳情;(四)典勸宓赴雲南大學任教,以李廣田(共黨)為副校長,主持一切,宓必可作自由研究或編譯(典舉示楊憲益英譯之《唐人小說》)云云。宓答以〃安土重遷〃,不欲去此矣;(五)典雜述秦瓚、陶光、孫樂等之近情。樂之變節,誠宓所不及料者也。11:00急步歸,京戲方散。

這是一段極具歷史價值的個人文字記錄。透過吳宓簡短的複述可以發現,劉文典對於北京方面交代的任務是沒有任何信心的,否則他也不會向吳宓求助,甚至請吳宓代為前往。其實連他自己都知道,吳宓肯定也不會去的。剛剛解放的時候,吳宓像陳寅恪一樣,既不肯到臺灣,也不肯北上。實在無處可去,一度想上四川峨眉山剃度出家,最後打消念頭,入當地學校講學為生。儘管世事變遷,但這三個曾經朝夕相處、無話不說的友人,對於這一點是有共同認識的。

第61節:偶像陳寅恪(13)

相對於陳寅恪、吳宓來說,劉文典的內心有一絲絲愧疚。由於各種因素的催促,他已經融入了現實的塵世,甚至說過一些違心的話,變成了吳宓所說的三國〃華歆〃。華歆與管寧曾經是莫逆之交,兩人一起讀書,門外有官員的轎輿經過,管寧讀書如故,華歆卻放下書本跑到門外去看熱鬧。於是,管寧與華歆〃割席〃絕交。在傳統士大夫的眼裡,名節是高於一切的。

想到陳寅恪本來可以達到更高的位置、過上舒適的生活,但他卻不為所動,劉文典心裡難免生出更多的波瀾。這才是他所認識的陳寅恪。在給吳宓閱示的《懷寅恪》一詩中,劉文典寫出了對於故人的牽掛與敬意:

湖海元龍安好無?吳宮又見落秋梧。

漫雲往事絲難理,曾賦新詩錦不如。

匝地風煙雙鬢改,中天明月一輪孤。

翠鈿金鳳拋殘盡,怕過黃公舊酒壚。

在詩中,劉文典連用幾個典故,讚譽陳寅恪的獨立堅守。第一句中的〃元龍〃,指三國時期的〃狂人〃陳登,字元龍,性格桀驁不馴,學識淵博,曾任廣陵太守,深受百姓擁戴。因同姓,故劉文典將陳寅恪喻為陳登。第四句中的〃黃公酒壚〃一典出自《世說新語》,晉時王戎曾與嵇康、阮籍同飲於黃公酒壚,後來嵇康、阮籍相繼過世,王戎再過此店,為之傷感。劉文典借助這一典故,表達對昔日友人和昔日生活的深深追憶。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時候,劉文典內心惦念最多的依然是陳寅恪的安危,他隱隱感覺到,